盧杜仲眼前一亮。
“你真的見到過?哪本醫書?”
實際上壓根沒有這, 喻商枝索性編撰了一個名字說給盧杜仲。
在聽聞這本就是殘本,現今已找不到時, 盧杜仲深感遺憾。
“虧得你過目不忘,不然這等典籍失傳,豈不可惜!”
說罷他又追問書中記載的疫病詳細內容, 喻商枝依照自己的記憶,一一說來。
“目前來看,這回自北地傳來的疫病確實凶險,現在最要緊的應當是兩點:其一,對症下藥, 今早研究出醫治此病的藥方,其二, 找準疫病蔓延的方式和源頭,及時切斷, 不然患病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最終難以控制。”
盧杜仲面色凝重。
“的確是這個道理, 只是那邊那兩個……還不知抱的什麽心思, 指不定受了任老二的指使,要給咱們使絆子。”
喻商枝也頗為擔心這一點。
畢竟算起來他和盧家都得罪過任長海,說不準這回別人不來,偏偏是他倆被指派到此,也有這個緣故在。
“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戒備的同時,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盧杜仲對喻商枝深感佩服,兩人當場掏出紙筆,研討藥方,等到回過神來,天色都擦黑了。
常凌和玉竹去灶房那邊端來了晚間的飯食,果然和想象中一樣的粗糙簡單。
幾個雜面饅頭,一鍋燉蘿卜,恨不得連點油花都不見。
這水平,都快趕上斜柳村最窮苦的人家了。
喻商枝見狀便掏出包袱裡帶的乾糧,一人掰了一塊白面餅子,剖了一個鹹鴨蛋,又分了些肉干。
肉干曬得太硬,嚼起來頗為困難。
盧杜仲吃得齜牙咧嘴,卻停不下來。
“虧得有你帶的這些吃食,我怎麽就全然沒想到。”
這些平日在家中時覺得簡陋的吃食,在蘿卜湯的映襯下,簡直堪比珍饈。
但到頭來,雜面饅頭和蘿卜湯他們也沒浪費,全都吃了個乾淨。
入夜後,喻商枝掏出包袱裡的蠟燭,插在房中的舊燭台上,繼續與盧杜仲一起挑燈夜戰。
期間盧杜仲出去解手,回來時揉著鼻子道:“你猜我瞧見什麽了?潘郎中和葛郎中,居然給那些差役塞了錢,讓他們去城裡買酒肉,那麽大一個食盒,我都聞到肘子味了。”
喻商枝蹙眉道:“這裡的差役每天接觸那麽多患病的流民,他們又遣人去城裡買酒買菜,此事太過不妥。”
盧杜仲嘖了幾聲道:“我瞧著他倆,似乎渾然不把這疫病當回事。至於差役們,拿錢辦事,哪個不肯?”
喻商枝憂心忡忡,卻也知道潘、葛二人不會聽勸。
這日直到深夜,他們屋內的燭火才熄滅。
二人商議出了一個初步的藥方,打算明日就去抓藥,配好給病患們一試。
第二日清晨,誰都睡不了懶覺。
“外面怎麽這般嘈雜?”
盧杜仲頂著雞窩頭,一副渾然沒睡飽的樣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喻商枝見常凌已經飛快披上外衣,便道:“常凌,你去看看,外面在做什麽。”
常凌很快出去又回來。
“掌櫃的,盧郎中,外頭……大約是昨夜又死人了,差役們把屍體搬去亂墳崗埋了,但那些流民裡有人不依,非說人沒有死,現下起了衝突。”
喻商枝和盧杜仲聞言也坐不住了,顧不上洗漱,簡單套上衣服,便也出了門。
果然遠遠見草棚前的空地上堆了一卷草席子,還能看見席子下露出來的頭髮和四肢。
“你我昨日去的那幾個草棚裡,當是沒有重症的病患。”
喻商枝說罷,盧杜仲眯著眼睛看了看,肯定道:“圍著這幾人的流民都不眼熟,應當是另外幾個草棚裡的。”
可無論是哪裡的,終究是有人沒了命。
遠處,仍舊有人拽著差役們的袖子或是大腿,不讓他們埋人。
喻商枝沒考慮太久,便讓常凌回屋去拿麻布袍子和口罩等。
盧杜仲一愣,“喻兄,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兩人昨晚相談甚歡,關系一下子拉近,已經是稱兄道弟的關系。
喻商枝道:“那些流民不是堅稱自己的親人未死,我便想去替他們查驗一番,無論是與不是,也好讓他們心安。”
盧杜仲聽罷,歎了口氣,也讓玉竹去拿自己的藥箱。
兩人穿上僅有的防護,主動迎了上去,差役們本還想趕人,聽了他們說的話後,趕緊道:“你們來得正好,這老頭都沒了氣息,作何是什麽沒死的,快些查看一番,我們也好趕緊把人埋了!”
這幾個抱著屍體不肯放的流民中,有一個高大的少年,生得頗為魁梧,力氣很大。
就是因為他在的緣故,差役們來硬的也沒成功。
“我爹昨天還好好的,還喝了一碗稀粥,怎麽會這麽快就死了!你們摸摸,他身上還是熱的!”
差役簡直被他煩得不輕。
“這人剛死沒多久,自然還是熱的,還能立刻硬了不成!”
“不許你們這麽說我爹!”
喻商枝歎口氣,走上前蹲下耐心道:“這位小郎君,我是壽安縣內喻氏醫館的郎中,奉縣令大人之命,前來為你們看診。你若是不放心,可否讓我查看一下令尊的脈象,便可知……令尊是否真的已經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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