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中有許多,身上的衣服都湊不成一張完整的布料,就那麽直接躺在遍布石塊的地面上。
裡面甚至混雜著幾個瘦成麻杆的孩子,窩在家人的懷裡,一臉麻木。
更別提其中混著許多患病之人,橫七豎八地歪在一起,面帶痛苦之色。
常凌和玉竹更是連步子都不知道怎麽邁了,總覺得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能踩到人。
帶他們進來的差役,直接步子停在外頭,連多邁進半步都不肯。
喻商枝環視一周,沉聲同盧杜仲道:“盧前輩,咱們還是先看診吧。”
盧杜仲回過神來,用力點了點頭。
這時草棚中的流民,才知道新進來的這幾個郎君是郎中,眼裡總算是有了些身材。
但凡還走得動的,紛紛湊到他們跟前,求他們先給自己的親屬看診。
喻商枝和盧杜仲便一人一邊,挨個看起來。
看得人越多,神色越凝重,尤其是一一問過症狀後,答案已呼之欲出。
待到分給他倆的兩個棚子裡,上百個人全部看完,已是過了三個多時辰。
因為裡面連個桌椅板凳都沒有,喻商枝和盧杜仲全程或蹲著,或跪坐,出來時都腰酸背痛。
兩人一邊打來水洗手,一邊交談著方才的見聞。
高熱、胸悶、呼吸困難、吐黃水、身形浮腫、腹部鼓脹,按之肝脾腫大。
這些合在一處,盧杜仲道:“倒是和城裡傳聞的疫病症狀幾乎一致。”
喻商枝眉宇緊鎖。
“盧前輩先前可聽聞過類似的疫病?”
盧杜仲搖搖頭,“倒是知道高熱的、也知道大肚子的,但是這幾樣加在一起的,卻是聞所未聞。”
盧杜仲不知,喻商枝卻是心中有數。
他覷著這病症,倒有點像前世時在書本中見過的,同樣於北地流行過的一種病,俗稱“窩子病”。
“窩子”應當是那邊的方言,意思就是得了此病的,一死就是一窩子,取其絕戶之意。
這種病症因為醫學的發展、時代的進步,早就不甚常見了,不過喻商枝博覽群書,又時常聽祖父講古,故而症狀一擺出來,就立刻想到了。
若真是窩子病,喻商枝腦子裡就有現成的方子。
但他也知道,此事不可輕率對待。
這疾病萬千,有許多只是看起來症狀相仿,實則相差千裡。
若是用藥不對,浪費些藥材也就罷了,關鍵是有可能反而害了病患的性命。
而且時下的疫病,與窩子病最相似的一點,就是急性病患,病勢發展地極其迅速,多有猝死的結局,往往連搶救都來不及。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是在和閻王爺比試,看看誰的動作更快。
由於心下還未有定論,喻商枝沒急著同盧杜仲說出自己思考的結果。
兩人洗好手後往回走,恰好遇見了潘郎中和葛郎中。
這二人見了那怪模怪樣的白袍子,面露不屑。
因為這種料子,都是有些人家奔喪的時候才穿的。
莫說他們了,就是剛剛進草棚的時候,那些流民也有誤會,因為喻商枝和盧杜仲,也是抓人去活埋的。
按理說,他們同是來此做事的郎中,理應彼此交流,互通有無,可潘、葛兩人眼高於頂,看起來不想和喻商枝及盧杜仲多說半句話。
若是平常,喻商枝絕對也懶得搭理他們。
但到底他是為了這些病患而來,故而還是壓著火氣上前叫住了他倆。
“不知二位前輩看過此處病患後,有何見教?”
潘郎中率先停住步子,轉過身,淡淡地掃了一眼喻商枝。
“便是有什麽說法,也不必同你講。”
喻商枝不鹹不淡地抬了抬嘴角。
“看來前輩胸有成竹,想必已琢磨出辦法,醫治疫病了。”
葛郎中跟在一旁,捋了捋自認為仙氣飄飄的胡須道:“那是自然,仁生堂的積澱,又豈是你們這些泥腿子爬上來的草醫郎中知道的?”
說罷就神秘兮兮地同行向前,一道進了潘郎中的房門。
盧杜仲朝地上呸了一口。
“兩個老匹夫罷了,擺什麽架子。”
說罷他就招呼喻商枝道:“走,咱們也回屋商討對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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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修)縣城之內,依舊開始出現染疫的病例
他們幾人住的土坯屋, 乃是潘郎中、葛郎中、盧杜仲加喻商枝這般的順序。
鑒於這土房子隔音確實不怎麽樣,也虧得另外兩人去了頂頭上潘郎中的屋子,不然他倆為防隔牆有耳, 少不得要去外面尋個地界說話。
“你怎麽想?”
盧杜仲之前聽聞喻商枝的一些事,打心底裡佩服這個後輩。
他雖有家學淵源在, 可乾這行的誰沒有呢?
所以才方坐下,他便虛心請教起來。
喻商枝便說出先前在外面時,沒說明的話。
“這等病症, 我先前倒是在醫書裡見到過, 就是不知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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