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野菜一夜未眠,這會兒頂著滿眼的血絲,強打著精神抱著他哄。
范春燕在一旁舉著各種小玩具逗弄, 奈何年年全數視而不見。
溫野菜把孩子往上抱了抱, 一邊輕輕拍著背一邊道:“興許年年是想爹爹了, 是不是啊年年?再等等,若是順利, 說不準爹爹今天就能回家了。”
孔麥芽皺著一張小臉,“若是師父在,定能看得出年年是為何哭鬧。”
又哄了好一會兒, 年年大約是哭累了,抽抽噎噎地半闔上小眼睛。
溫野菜接過范春燕遞上來的帕子,輕輕替他擦乾臉蛋,直到他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離了裡屋, 總算是敢大聲說話。
溫野菜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時辰, 長出一口氣道:“都打起精神來,一會兒那成大牛若是當真進了衙門, 咱們得了信, 就一道過去。”
事情推到這一步, 起因還要從昨夜說起。
溫野菜睡不著, 卻不妨礙他強行把溫二妞和溫三伢都趕回了屋裡,不讓這二人陪著自己熬。
直到後半夜,溫三伢睡得迷迷瞪瞪時被人叫醒,他穿了一副裹了鬥篷,都屋裡探出頭,看清來人時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賀師兄?你怎麽來了?”
被章志東領進院子裡的,正是賀霄和他的隨從。
而接下來賀霄說的話,讓溫三伢一下子清醒過來。
“溫師弟,我有關於喻郎中的消息!”
因為賀霄的到來,溫家所有人都爬了起來,各個臉上不見睡意。
溫野菜熬了兩夜,臉色已很是不好,多虧他是農家出身,往昔又是個獵戶,才沒有倒下,若換了別的弱柳扶風的小哥兒,怕是站都站不住了。
“賀公子,敢問可是賀娘子從縣令大人府中傳來的消息?”
最早喻商枝出事,溫三伢就提到過賀霄的姐姐是彭縣令的如夫人之一。
當時雖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想拜托賀霄一個少年去麻煩親姐姐,可到底還是存了一線希望,讓賀霄給賀雲遞了個話。
誰也沒想到,賀雲真的在關鍵時候,幫了喻商枝一把。
賀霄也是深夜從府中溜出來的,不敢乘馬車,一路都是由小廝護著快步走來,這會兒還微微氣喘。
溫野菜見這孩子小臉都凍白了,趕緊去給他拿了個手爐,又端了盞熱茶。
賀霄緩過勁來後,迫不及待地說道:“我姐姐的貼身丫鬟傳了信到賀府,道是姐姐懷胎八月,明明還未足月,不知為何吃了午食後突然發動,且情勢很不好。彭大人延請了整個城中的名醫,盡數沒有辦法,這等時候,我姐姐便突然想起了喻郎中。她跟彭大人提了一嘴,沒成想彭大人還真的應了,當即就將喻郎中從牢中提了出來!”
溫野菜一把就近抓住了溫二妞的手,追問道:“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彭大人不打算追究這個案子了?”
賀霄肅著神色,搖搖頭道:“依我看,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但彭大人如今注意到了喻郎中,此事便有轉圜的余地。若喻郎中當真能救我姐姐,事情就更容易解決了!”
溫野菜隻覺得事情似乎變得又簡單又複雜,睡眠不足讓他雙眼乾澀,腦筋都快要轉不動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看向賀霄道:“雖不知賀娘子是什麽情形,但若商枝去了,賀公子你盡可放心,他定會全力以赴,保賀娘子平安。”
賀霄用力點了點頭。
他最初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最擔心的人自然是姐姐,可就像賀雲一樣,賀霄也沒忘記溫家的請求,以及身陷囹圄的喻商枝,故而選擇第一時間就溜出賀府,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到。
得了溫野菜這句話,他眨了眨有些泛紅的眼睛。
“也不知為何如此,我姐姐一向身體康健,懷了身子之後,更是小心謹慎,何以會突然難產呢?”
在場的人中,只有孔麥芽最得喻商枝的醫術真傳,她思索半晌,驀地開口道:“若是孕婦平日裡不見什麽異常,那說不準是飲食出了問題。”
賀霄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這……這也不應該,彭大人十分看重我姐姐的這個孩子,她入口之物,都是小廚房專門做的一份,也都一一查驗過。”
孔麥芽未知全貌,不敢隨意揣度,可人心可畏,最終還是點到即止地說道:“這飲食上的差錯,不一定要做得很明顯,有些東西少吃一點並無所謂,可若日積月累,加之與孕婦體質相衝,是有可能釀成大患的。”
賀霄聽罷,半晌後似乎想到了什麽,重重地抿了一下唇。
之後他看起來做出了某個決定,起身向溫家眾人告辭。
他是夜裡瞞著家裡人跑出來的,也幸而臨近過年,書院已經放假,不然第二天怕是都爬不起去上學。
溫三伢也跟著把他送到門口,臨走時握了一下他的手道:“賀師兄,賀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平安順產。”
賀霄百感交集,輕輕點頭道:“借你吉言,喻郎中也是一樣。”
賀霄走後,一家人便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眼看黑夜轉為白晝,院外街市漸漸傳來熙攘人聲時,溫宅門口又停下兩輛馬車。
程明生夫婦與周瀾落座堂屋,後者還帶了好些個溫補藥材。
“溫哥兒,現下雖說喻兄還在獄中,可你們一家人也得保重身體才好。這些東西都是從自家鋪子裡拿的,不值什麽錢,煮湯時丟些進去,也能補血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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