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半截衣袖的掩飾下,喻商枝的指間閃過一抹銀光,隨即再度沒入了指縫之間。
他快走兩步,站在了小乞丐的身後。
緊接著,門朝內推開。
“喻……”
小乞丐都進門了,卻發現喻商枝還站在原地。
他以為是對方起了疑心,正打算再多添兩句,卻察覺到喻商枝的手輕輕往自己肩上一拍。
麻痹的感覺頓時蔓延開來,小乞丐正要張嘴大喊,下一秒,沒說出口的幾個字憋回喉嚨裡,他張大嘴巴,徒勞地喘了兩口氣,咚地一聲倒地。
這還沒完。
因為屋內顯然真的有一個“哥哥”。
一個黑影自門後閃出,不管不顧地就向前撲來,想將喻商枝拽進屋內。
刹那間,喻商枝聞到了別人或許辨識不清,但在他看來,格外濃烈的洋金花味道。
洋金花就是乾燥的曼陀羅,少量使用有止咳平喘的功效,加大劑量則可以製成麻藥。
喻商枝簡直想不通是誰擺出這等陣仗,只為了對付自己。
若說是仁生堂,他們家素來的風格不都是直接串通衙役,把店封了了事?
眼下顯然不是思考背後始作俑者是誰的時候,喻商枝不是練家子,能自衛的也只有藏在手心裡的幾根長針。
好在他反應夠快,在意識到對方準備了迷藥時,便及時屏住了呼吸。
繼而憑借對人體穴位的足夠熟識,借著掙扎躲避的工夫,接連將兩根銀針刺入對方的胸前要穴。
黑影申吟一聲,手中的什麽東西掉落在地。
可他仍然不肯放棄,雙手像火鉗子一般,緊緊箍住喻商枝的手腕。
地上的小乞丐還在抻著不聽使喚的四肢,小臉貼地,努力了半天,也隻從嗓子裡擠出嘶啞的哀鳴。
喻商枝注意到了黑影動作一頓,饒是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他也能察覺出,對方是關心小乞丐的安危的。
他自是有辦法讓對方松手,然後逃離此地,可是若那樣,便永遠不知背後到底是何人指使。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他可不想搬進縣城後的第一個年就過得如此不安生。
喻商枝沉住氣,決定賭一把。
“針上有毒。”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肉眼可見,黑影渾身一僵。
喻商枝再接再厲,又補一刀。
“我是個郎中,夜半出診,為防歹人,總要帶些防身的東西。你們不用擔心,這毒藥一時半會死不了人,至於解藥,我也可以配出來。不過……”
他似乎輕飄飄地歎了口氣。
“我沒想到這孩子也是這陷阱中的一環,出手急迫了些。針上的毒藥對於大人來說,尚可以抵擋幾個時辰,但他是半大孩子,就不好說了。”
喻商枝隻用銀針封了小乞丐的啞穴,避免他大叫引來更多人,但對待黑影卻沒有。
這裡顯然再沒有其它幫手,黑影手上的力氣也在漸漸泄去。
“這就是毒藥最開始的症狀,你們會全身麻痹,動彈不得,接下來就是渾身經脈逆行,疼痛無比。”
喻商枝睜著眼編瞎話,但顯然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醫毒不分家。
這幫當郎中的能治病救人,也有的是辦法害人。
就說他們今天帶來的迷藥,不也是找郎中配的?
一段沉默之後,黑影終於開了口。
毫不意外,傳出的聲音也很年輕。
“你先給他解毒。”
喻商枝微微挑眉,看向對方已經抓握不住自己的手。
“我沒那麽傻,你們費盡心機把我引到這裡,我放過了你們,焉知會不會沒命回去了?”
“你究竟想怎樣?”
遮住月亮的雲層散去一些,喻商枝得以略微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樣。
衣衫襤褸,倒還也真是個乞兒。
“你們是行凶者,倒反過來質問我。”
無論日子過得多麽苦,誤入歧途來害人,就說明心性不正。
喻商枝收起眼底的憐憫,努力掙脫了黑影的桎梏。
他把人甩到一邊,走到屋內的桌旁,摸索到了一盞油燈。
火石擦亮,幽幽的光線照亮屋內。
喻商枝環視一周……
油燈差點脫手砸到黑影的臉上。
誰能想到,這屋裡還有第三個人,且還是個眼熟的小哥兒!
正是那日在醫館舉止不當,還和溫野菜起了衝突,最後落荒而逃的那名哥兒。
對方昏迷不醒,想也知道也是中了洋金花的招。
喻商枝擱下油燈,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替他診脈。
見對方沒什麽性命之憂,他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徹底冷下臉。
他本以為這兩個乞兒是想謀財害命,故而鋌而走險。
可現在看來,事情絕沒那麽簡單。
喻商枝快速思索一番,考慮到他的銀針只是威懾作用,怕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他果斷打開藥箱,翻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藥丸,利落地給一大一小兩個乞丐喂了再去。
努力不吞咽?
那是不可能的。
作為郎中,喻商枝也深知如何能給不肯配合的人喂藥。
有些穴位只要一按,人就會本能地放松喉嚨,接下來只需要一塞、一捏、一拍,偌大的藥丸落入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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