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這下不明白了,撓了撓臉道:“少爺,小的愚鈍。”
任欲曉打了個呵欠,隨意靠上了一個丫鬟的肩頭,闔眸淺寐,半晌後驀地睜開眼。
“喻氏醫館,這名號聽著有些耳熟,是不是最近底下有人跟我爹提起過?”
說到這個,小廝便又打開了話匣子。
“少爺英明,正是如此,這喻氏醫館是小半個月前城中新開的醫館,這坐堂大夫,是個年剛弱冠的小郎中,聽說是拖家帶口從村裡進城的泥腿子,也不知哪裡來了一筆資產,在城中買了鋪面和宅子。現今夫夫兩個,一個開醫館,一個經營食肆生意。”
任欲曉有些不耐煩,“說點有用的,若只是如此,底下的人何必去煩擾我爹?”
小廝笑了笑道:“少爺所言極是,小的這就說到了,且這其中緣由,想必您也猜得到。無非是這姓喻的初來乍到,不太懂規矩罷了。”
任欲曉拖長了音,“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拿過兩瓣橘子皮擺弄著。
“一個村野郎中罷了,我爹為何沒給他點教訓?”
小廝心想,還不是因為老爺近來被您和大娘子之事煩擾地吃不好也睡不好,可當著任欲曉的面,他道:“而今已入了臘月,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想必是老爺手上事多,分身乏術,何況一個小小醫館,不成氣候,哪裡犯得上老爺出手?”
任欲曉聽了這話,好似突然得了靈感,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說得對,這等小事,何須勞煩我爹?”
小廝心裡咯噔一聲。
他可太了解自家少爺了,一般露出這般興致勃勃的樣子,就是要作妖的前奏。
果然下一秒,他就被召上前,附耳聽了半晌任欲曉自稱“百密而無一疏”的計劃。
小廝:……
他嘴角抽了抽,艱難道:“少爺,那蕭家畢竟和咱們府上交好,這事,當真不用老爺商量?”
任欲曉一巴掌抽上他的後腦杓。
“商量個屁,這等事就要咱們暗地裡偷偷做才好,到時一箭雙雕,既解決了我惱人的婚事,又替我爹教訓了姓喻的,到時我爹高興還來不及,自不會和我計較前情!”
小廝似乎還有疑慮。
“可是少爺,咱們給他點教訓便是,您這說的……說不準會鬧出人命啊!”
任欲曉自負道:“你是個傻的麽,隨便從醫館裡抓個郎中問問便是,他們給的東西,總不會害人性命。”
小廝歪頭一想,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既如此,他便利落地應了下來。
“小的明白了,此事就交給小的處理,少爺您就在家靜候佳信。”
任欲曉滿意地點點頭,隨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塊銀子丟出去,被小廝伸手接住。
“拿去吃酒吧,余下的,事成以後賞你。”
小廝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銀子,少說也有五六兩,趕上他兩個月的月錢了。
他笑嘻嘻地謝了恩,把銀子一揣,就趕忙去辦事了。
反觀喻商枝,蕭青棣此人,早就被他忘到了腦後,他甚至都不清楚對方姓甚名誰。
只知道臨近年關,天氣愈發苦寒,來醫館中看診的人不減反增。
下到繈褓嬰孩,上到鶴發老叟,仿佛半個城的人,都被這異常寒冷的冬天凍病了。
這也不奇怪,古時禦寒的手段有限。
這冬日太冷,不僅糧價居高不下,炭價更是翻倍。
平日裡小老百姓本就舍不得燒炭,總是極其儉省,這下簡直是買都買不起了。
在這樣的忙碌中,眼看過了小年。
溫野菜的食肆已經關張,過了正月十五再營業。
而喻商枝的醫館,卻要開到大年三十的白天。
這日酉時末,喻商枝還在醫館後堂為一個小兒施針。
這孩子和曹小莊年歲差不多,是曹二夫妻介紹來看診的病患。
所患的病症同樣棘手,即癇症,也就是癲癇。
據其爹娘說,是前兩年意外從山坡上滾了下去,當初以為只是外傷。
但傷口痊愈之後,就多了這麽個毛病。
這兩年裡一直吃著村中草醫開的藥,並沒什麽效果,孩子來時,瘦得像根竹竿,面色發青,簡直是病入膏肓。
喻商枝開了藥方,又為其針刺風池、風府、大椎、人中等穴位治療。
據說孩子以前每過兩三天都要發作一次,但自從喻商枝施了針,這幾日都是好端端的。
其爹娘言語之間透露,想要喻商枝這幾日為孩子鞏固一下,他們也好回去過個舒心的年。
喻商枝便建議他們在醫館後堂住下,也省了來回奔波受寒。
“明日、後日,我為孩子連續施針兩日,應該可保未來一個月不發病,等過了年,你們再回來複診。”
孩子的爹娘自是一通感激,對於住在醫館後堂一事,也沒有異議。
他們在城中賃的屋子已經到期,住在醫館,什麽都有,一日的價錢也便宜。
喻商枝安頓好這家人,又囑咐常凌夜裡觀察著孩子的情況,便洗洗手,換了外袍,預備關門回家。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在外頭大力拍門。
常凌快步出去查看,喻商枝緊隨其後,到了門口才發現來者是個小乞丐。
那小乞丐見了他們,雙膝一彎,立刻就跪下來衝喻商枝磕頭道:“求郎中救救我哥哥吧,他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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