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陶南呂先前已為韋如墨把過脈,故而此次是喻商枝先行。
韋如墨伸出細瘦伶仃的腕子,搭在繡工精巧的脈枕上,再由丫鬟覆上一張絲帕,準備完全後,喻商枝才抬起手搭上其寸口。
屋內所有人都見喻商枝顯露出思忖的神色,全程未發一語,片刻後,又請韋如墨換一隻手。
兩邊都把脈完畢後,喻商枝若有所思地起身。
韋如墨則神情懨懨,看起來並不抱什麽希望,甚至連問一句喻商枝都不曾。
她這些年看了不知多少郎中,大多都是說些在她聽來玄而又玄的話,左不過這裡虛那裡虛的,苦藥湯子喝了一堆,藥丸子成天當飯吃,也不見有什麽用。
倒是當過太醫的陶先生開過一個方子,吃過後有些好轉,奈何吃著吃著也不見了療效。
此次聽聞這位年輕的喻姓郎中天縱奇才,短短七日裡就拿出了治愈風行北地,奪去無數人性命的疫病藥方,稱得上是民間神醫了。
可韋如墨依舊提不起心氣。
她時常覺得,若這病依舊治不好,自己不如一死了之罷了,反正活著也是受折磨。
想到此處,韋如墨頓覺悲從中來。
當喻商枝再看向韋如墨的時,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位年輕姐兒雙眸之內,隱約可見淚光點點的畫面。
緊接著,旁邊隨侍的丫鬟看起來十分熟練地圍上前。
有的拿帕子替她擦眼淚,有的說些哄人高興的話。
這時候似乎外人也不合適在場,喻商枝和陶南呂彼此對視一眼,便默契地退出了房門。
在外等候多時的韋如風,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上來。
“陶老先生,喻郎中,如墨如何了?”
陶南呂歎道:“商枝方才把完脈,還未及說什麽,如墨這孩子,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傷心事,落起淚來。我們二人眼看這情形,便暫且避了出來,免得衝撞了姑娘家。”
韋如風聽罷無奈道:“這丫頭……嗐,二位千萬別放在心上,如墨絕不是衝著二位去的。她患病這幾年裡,向來如此,雖說過去也傷春悲秋了些,可如今幾乎是坐著坐著就要掉眼淚,想來是久病之下,心情鬱結的緣故。問她究竟如何不開心,她也說不明白。”
韋如風關心小妹,請了喻商枝和陶南呂去一旁屋內暫坐後,就急吼吼地進去尋韋如墨了。
這卻剛好給兩個郎中留出了商談的時間。
落座後,陶南呂直接問道:“商枝,你有何想法?”
喻商枝初時本有些想法,可在看到韋如墨後來的表現後,卻不急著開口說了,而是轉而問道:“聽聞前輩先前給韋二娘子開過一個方子,可能給晚輩一觀?”
陶南呂點點頭,“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自然是可以,不過這方子也是他父親快兩年前書信一封同我求的,我參考的僅是其他郎中寫下的脈案。那時候,韋兄在京城就任,而我則不便前往京城,故而遲遲未能為如墨面診。後來說這方子漸漸無用,他們一家子也就換了藥,所以現在看,應當是沒什麽參考的價值,可我倒還記得,給你看一看也無妨。”
當歸在桌上擺開筆墨,陶南呂信筆寫就,接著由喻商枝接過,細細看過。
韋如墨脈象沉細,苔白微膩,舌質紅。
而陶南呂幾年前所開的藥方,則顯然是針對陰邪入體,從而陰盛而寒所寫就的。
其中白芥子理氣散結、鹿角片溫補肝腎、川桂枝平衝降逆,可化陰寒,除此之外,還有七八味其它的藥材,均是相輔相成。
陶南呂有國手之才,開出來的藥方自是十分對症的。
但是為何起初有用,而後又無用了?
陶南呂認為,這是未曾面診的誤差在作祟,喻商枝卻不這麽想。
因此當韋如風回來時,喻商枝提出,想要問韋如墨的貼身丫鬟幾個問題。
其實應當問韋如墨本人更好,但看起來她本人並不多麽樂意配合。
事關妹妹的病症,韋如風很快就叫來了韋如墨身邊兩個服侍她多年的丫鬟。
“奴婢夏露。”
“奴婢秋夕。”
兩個丫鬟年紀都不大,梳著雙髻,有些局促地站在屋中。
韋如風在一旁道:“一會兒陶先生和喻郎中問什麽,你二人都要如實回答,不得有誤。”
“奴婢遵命。”
囑咐完後,韋如風本想留在原地聽一聽,哪成想卻被當歸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
因為有些問題,難免涉及姐兒的私隱。
就算是親哥哥,聽起來也多有不妥。
喻商枝公事公辦地鋪開紙張,一邊詢問一邊記錄。
“二娘子的月事可正常?”
一上來就是詢問姐兒的月事,兩個丫鬟頓時紅了臉。
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半天。
喻商枝無奈道:“此事涉及二娘子的病症,還望二位姑娘據實回答。我等乃是郎中,詢問這些事宜,皆是為了治病,絕無冒犯之意。”
名為秋夕的丫鬟才道:“我家娘子……實則已有日子沒來過月事了。”
喻商枝眉頭皺起,這是他此前並不知曉的,甚至柳寧都沒有同陶南呂提過。
“這個有日子,是多久?”
喻商枝本以為至多幾個月,哪知秋夕卻咬了下嘴唇道:“算起來,已經兩年多了。那時候二娘子尚未患病,卻得過一次崩漏,治好之後,就遲遲不來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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