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他指著地上,朝溫野菜道:“主夫,這便是那個得了癇症的孩子他爹!”
院子裡呼呼刮過一陣大風,吹得簷下沒點著的燈籠亂晃。
大旺和二旺發出警惕的叫聲,因為拖了長音,甚至有幾分像狼嚎。
曹二見了溫野菜,當即朗聲道:“溫哥兒,此人是我同鄉,他看出這等恩將仇報的事情,我可瞧他不起!這幾日我日日在城裡轉悠,想知道他躲去了哪裡,今晚果然被我逮著了!您看怎麽辦,要不要天亮就送官,有他作證,喻郎中肯定能被放出來!”
溫野菜聽罷曹二的話,看向地上這漢子的眼神格外複雜。
他們之前也起過要尋找這家人的心思,可和幾個掌櫃坐一起分析的時候,大家都一致認為,任欲曉一定會把他們藏起來,不然豈不是上趕著給人送把柄。
當時溫野菜別無他法,隻好找到曹二,向他打聽了一番這一家三口的事。
沒想到曹二還真的上心,靠一己之力把人抓到了自己面前。
此事就像是柳暗花明,驟然迎來了轉機。
曹二見地上的漢子支支吾吾不說話,當即彎腰把人拎起來道:“成大牛,你要是個漢子,就敢作敢當!為了一筆臭錢就害給你兒子治病的郎中,你他娘的也算是個人!”
叫做成大牛的漢子在地上跪下,當場往自己臉上來回甩了幾巴掌。
“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害了我兒啊!”
溫野菜見他打完巴掌,又趴在地上痛哭不止,當即上前兩步道:“成大牛,你為何說你害了孩子?難不成,你們不是串通好了演戲?”
曹二也悚然一驚,驚訝地看向地上的人,隻覺得自己仿佛是頭一回認識他。
“成大牛,你別告訴我,你真的給你孩子喂了什麽不該喝的藥!栓兒本就病得嚴重,你……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啊!”
隨後屋裡眾人在成大牛形容崩潰的講述中,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前日早晨,我和婆娘帶著孩子,正往醫館去,路上突然蹦出來個人把我們攔下,我本以為是什麽歹人,可瞧那人穿著打扮又極不錯,便住下腳聽他要說什麽。這一聽可不得了,他竟連我們幾個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孩子得的什麽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駭了一跳,問那人究竟想幹什麽,他就掏出了一個十兩的銀錠子,說是……讓我們幫忙辦件事,若是事成,回頭能給一百兩!”
這個價格一出,溫野菜歎了口氣。
他能夠理解一百兩銀子對於窮苦人家的吸引力,可是……
曹二給了成大牛後腦杓一巴掌。
“別說是一百兩,就是一千兩,一萬兩,你做人也不能喪良心!”
成大牛抹了把淚,一張臉飽經風霜,又黑又紅,很快繼續說了下去。
原是對方讓他們什麽都不用管,隻按部就班地去喻氏醫館看病,只等孩子若有什麽不對勁的症狀,便抱著孩子闖出去報官。
“他們說,到時候只是給栓兒喂點催吐的湯藥,一個孩子,就算是有毛病,吐兩口也不會要命不是?還告訴了我們,官差會在哪條街上巡邏,說是隻管報官,後頭什麽都不用管,等著拿錢就是。”
成大牛和他媳婦沒抵得住一百兩的誘惑,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他們想著,這可是一百兩銀子,原本栓兒就快好了,有了這一百兩,一家人往後就能過上好日子。
後來事情也確實如對方所說,住在醫館的當夜,醫館的夥計送來晚上的藥湯。
他們深知這碗藥很可能已經被做了手腳,但還是咬咬牙,讓孩子喝了。
“當初我媳婦其實勸過我,說要不還是算了,喻郎中是好人,咱們不能為了銀子就這麽害人,可是,那可是一百一十兩啊!這些日子為了栓兒的病,家裡的地也賣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我們實在是……實在是……”
溫野菜不想聽他給自己百般找理由,隻繼續問道:“後來呢?”
到了這裡,成大牛恨恨道:“我們報了官,就看那些官差奔著醫館去了,緊接著又來了一個人,說是給我們一家三口尋了個住的地方,還有郎中給栓兒看病嘞!結果我們一去,哪裡是什麽住的地方,就是個柴房,更沒什麽郎中!從昨夜到現在,栓兒已經吐了好多回,眼看快不行了,我和婆娘拚命喊人,後來來了個人看了一眼,卻是壓根不想管!我想著不能看著孩子就這麽眼睜睜地沒了,就趁著他們看門的人疏忽的時候,把人敲暈,跑了出來!”
曹二啐他一口道:“跑出來作甚?難不成跑出來尋別的郎中給栓兒看病麽?栓兒也是倒了霉,遇見你們這對爹娘!”
雖早就料到成大牛一家肯定是收了錢,但如今聽來,還是覺得甚為荒唐。
任欲曉為了不想和蕭青棣結親,又想給喻商枝一個教訓,便可以枉顧人的清白與一個孩子的性命。
而成大牛夫妻為了看起來唾手可得的百兩銀子,亦是良心喪盡。
成大牛顯然已經走投無路,堂堂漢子,邊淌眼淚邊道:“曹二哥,喻夫郎,都是我的不好,可栓兒沒錯啊!求你們想辦法救救他!求求你們了!”
成大牛在地上拚了命的磕頭,其余眾人都冷眼垂眸望著他。
溫野菜何嘗不恨,他簡直恨得咬牙切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