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反應便是,“師父,若真是那般,不如你和師母就莫要再回城了,咱們村裡少和縣城往來,當是最安全不過的。”
喻商枝道:“這誠然是最好的辦法,可是麥芽,莫忘了,咱們是郎中。”
孔麥芽一下子愣住了,隨即被一股子羞愧淹沒。
“對不住,師父,是徒兒太自私了。”
明明先前拜入師門時,她也念過誓詞。
自那日之後,那些字句每每在腦海中浮現,推著她堅定地走在這一條路上。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好,可事到臨頭,自己下意識的想法,仍然是保全自身為上。
喻商枝摸了摸他的腦袋。
“為師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這兩件事並不衝突。救治病患,要做,保全自身,也要做。”
孔麥芽聽後,若有所思。
喻商枝沒有打擾她,過了片刻後,才撿著城裡醫館的事同她說。
“現今常凌那小子還差點火候,但估摸著今年上半年,總歸要收他當你的小師弟。回村之前,醫館也又招了兩個小夥計,以後先當藥童用,若是有悟性,願意學些醫術也無妨。我想著等凌小子學有所成,到時就讓他代你來到這村裡頭行醫,也算是歷練,屆時換你去城中醫館,也該多見識一番。”
孔麥芽沒想到喻商枝已經把事情籌劃地這麽遠。
不過細想來,若是常凌能來村子裡幫鄉親們看診,她好似也能放心跟著師父去縣城看看了。
“不知那兩個小夥計,是從何處尋來的?”
喻商枝答道:“說來你也認識,就是小五和小六,那兩個乞兒。”
孔麥芽恍然大悟。
當初她去蕭家給這兩個小乞兒看過診,後來他們倆在公堂上挨了板子,再之後的事情自己回了村後便不知道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師父還是把他們安頓在了醫館。
“我帶回來了不少避瘟疫的丸藥和藥囊,丸藥日服一粒,藥囊可以隨身佩戴。明日我會讓村長在村裡廣而告之此事,願意領一份的,給個十五文錢就可。極其窮困的人家,給點東西就能換。”
對於後者,喻商枝的本意是直接給,許百富卻勸他至少收點東西。
“哪怕只收幾根柴火,這份東西你也要收。村人大多老實本分不假,可是日子愈清苦的,這遇見小便宜,總有人愛貪一些個。到時這些人若是把不要錢的藥一搶而空,那些個還沒領到的不就沒了?你是個熱心腸的,自己貼錢,配出這麽多來也不容易,斷不能讓他們糟蹋了這份心血。”
喻商枝聽罷之後,便說可以拿東西換,不拘給什麽。
許百富次日在村裡宣揚一番,與喻商枝料想地差不多,上門的人並不太多。
現在和村裡人說疫病,就像說天方夜譚一樣,少有人會相信。
為那不知道何時會發生的事,哪怕只花十幾文錢,他們都覺得虧了。
一日過去,總共發出二十多份,余下還有幾十份堆在筐子裡。
他也不著急,許福成親之前,一家人還要在村子裡待幾日。
若是到回城時還沒發完,就留給孔麥芽,或是擱去村長家,慢慢地賣著,總之不會浪費。
在村裡消磨地幾天日子,雖然各自都沒閑著,但比起在城裡,還是閑散了不少。
這會兒地裡不用自己照看,每日溫野菜便抱著年年,和溫二妞一起找白屏或是福哥兒串門聊天
溫三伢手不釋卷,已經開始抱著鄉試的書冊看個沒完。
喻商枝一如既往,一日幾個的為村裡人看診,時不時還去外村出診一趟,凡是見了他親自來的病患都喜不自勝,覺得自家運氣實在太好,趕上了喻商枝難得回村的機會。
這般平靜中,便到了福哥兒成親當天。
溫野菜和溫二妞一早就去許家幫忙了,溫三伢也得了在門口寫禮單的活計,午後也比去吃席的喻商枝走得更早。
等喻商枝反應過來,家裡已經只剩下自己和親生小哥兒,以及兩條獵狗和一隻貓。
他拿著自己畫了圖紙,找木匠做的小搖鈴給年年抓著玩。
這一套有單手握的,也有雙手握的,那縣城木匠見此物精巧,還花二百兩銀子買斷了喻商枝的圖紙。
喻商枝轉手就把這二百兩,擱進了他和溫野菜給年年存嫁妝的錢匣子。
年年渾然不知自己年方不到伴隨就身家數百兩,還在哐哐晃著小搖鈴,吸引著一旁的大吉腦袋跟著轉。
好不容易見吉時快到,喻商枝才抱著自家寶貝小哥兒,去福哥兒的夫家曲家看接親的熱鬧。
到了那裡,就見溫野菜三兄妹早就等著了。
“快來!”
等走近了,溫野菜想死了孩子,一把接過來抱在懷裡。
遠處曲家漢子已經牽著馬走來了,說來這還是溫家的馬,特地借給曲家今日接親。
許福端坐馬上,小心翼翼地牽著韁繩,蓋著一塊紅蓋頭。
下馬時,新相公要背著新夫郎進門,四下登時一片起哄之聲。
喻商枝和溫野菜不禁也笑開來,他們對視一眼,默契地牽起了彼此的手。
曲家和許家的這門親事,因為有接親的高頭大馬,和溫三伢這個秀才公寫禮單,而得了大大的面子,想必此後若乾年,都會被村裡人拿出來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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