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好半天才走上大路。
恰好遇到醫館門前,常凌正打著大掃帚往兩側掃雪。
得知喻商枝他們想在城裡轉轉,常凌蹙起眉毛,露出不太讚成的神情。
因為還未拜師,所以他依著醫館夥計的身份,管喻商枝叫掌櫃。
“掌櫃,主夫,你們還是莫要再往前走了。先前我聽見從那邊過來的人說,咱們縣城來了一撥災民,聽說還和官差起了衝突,正是亂的時候。”
災民?
喻商枝和溫野菜對視一眼,就連溫二妞都嚴肅地抿起唇。
他們都很清楚,這樣成規模的災民,湧入一城的事,已經很久都沒發生過了。
“可知道是哪裡遭了災?”
喻商枝開口問常凌,呼出的白霧很快在空中消散。
常凌是個機靈的,顯然還真的打聽過。
“是北地來的,說是秋收之前地裡鬧了蝗蟲,緊跟著繳秋稅時,好些人連田產和屋產都抵賣了,為此才來了咱們這謀個生路。”
喻商枝聽罷,神色不禁凝重起來。
蝗災某種意義上,比大旱和大澇還要可怖,前兩者造成的影響或許只是減產,可蝗蟲過境,必定絕收。
他們最終還是沒再繼續往前走。
回了家,送溫三伢去書院的老章和昨日得了溫野菜的令,去糧行和集市轉了一圈的張苗苗都在了。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說了些今晨在城裡的見聞。
“我們趕車去書院的路上,還真遇見那夥子災民了,瞧著模樣當真是慘,身上還穿著秋天的衣裳。聽那意思,是官差本不讓他們進城,後來一問才知道,他們這批多半是有親戚可以投奔的,才勉強放了進來。實則不止災民,這城裡也有好些凍病了的人,還有那乞丐……嗐,聽說連凍死的都有呢。這才臘月,真是作孽呦。”
章志東早年也是帶著媳婦孩子逃荒來壽安縣的,可惜孩子都死在了半道上,故而看見這些,他是能感同身受的。
張苗苗則搓了搓被凍紅的鼻尖道:“米面豆的價又漲上去了,集市上也沒什麽賣菜的農戶,便是有,價格也比先前貴了許多成。一問才知,是前兩日大雪,他們出村的路濕滑得很。”
這般聽罷,溫野菜率先與喻商枝商量道:“我看咱們還是抽空回趟村裡,運些糧食過來,再在村子裡收點菜蔬。咱們既能少些成本,也能幫鄉親們解決些因為大雪賣不出去的菜。”
對此喻商枝自是讚成,不過在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想法。
“醫館行當特殊,開張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宣揚,不妨便趁著這個時節,開門行幾日的義診,既能幫上因糧價飛漲、囊中羞澀的城中貧苦百姓,又能樹立醫館的口碑。”
出於經營醫館的考量,喻商枝也需要足夠的病患來證明自己的醫術。
不然以他這般的年輕面孔,想在縣城裡立足還是有些困難。
溫野菜聽罷,果斷拍板道:“如果醫館義診的話,那食肆這邊也不能閑著。”
他看向溫二妞和苗哥兒道:“咱們不如扎個粥棚,在城裡施粥?”
他們昔日在村裡,雖然沒有餓過肚子,可日子也不是沒苦過。
而今兜裡算是有些余財了,實在是做不到視而不見。
計劃很快被敲定,事不宜遲,喻商枝當即讓老章趕車,送自己回了一趟斜柳村。
他花了一天時間,把足量的糧食裝車,又在村裡收購了不少菜蔬。
入冬以後,新鮮的菜無非是白菜、蘿卜,好在農戶入冬之前都有囤口糧的習慣,哪怕吃不完,也是多多益善。
故而在鮮菜之外,喻商枝還買到林林總總許多種乾菜。
其中村長家是種菜大戶,即使入冬也會給鎮上的食肆與酒樓送菜。
不過因為大雪的緣故,耽擱了路程,有一些菜已經凍傷了。
“這些賣相不太好,但口味是絕對沒問題,你若是要,就便宜拿去。”
於是喻商枝花很實惠的價格,從許清水手裡買了一批鮮菜。
添福食堂是做盒飯的,對於食材的賣相沒那麽高的要求。
這些在地裡凍壞了的菜,原本農戶也都會摘了自家吃的。
令人驚喜的是,許家的菜地除了白菜蘿卜,還種了些韭菜和菠菜。
這些就把牛車裝了個七七八八,回到自家宅子後,暫住在這裡的孔麥芽,又從灶房裡拿出一籃子雞蛋和鴨蛋。
“有一些是先前攢了沒拿走的,還有一些是最近幾日新下的。不過天氣冷,雞鴨的蛋都少了。”
除此之外,因為大雪來的突然,雞窩塌了,還壓死三隻母雞。
孔麥芽一臉歉疚,“是我沒幫二妞看顧好,這三隻母雞的錢我賠她。”
喻商枝走後,孔麥芽接替他在村裡看診,也能掙些診金和藥錢了。
雪壓塌了雞窩這等意外也是難免,村裡好些人家都遇到了同樣的麻煩,喻商枝不要她的賠償,孔麥芽卻執意要給。
喻商枝沒辦法,隻好道:“那你也莫給我,回頭見了二妞,你親自給她。”
孔麥芽隻好把荷包裡僅有的一些銅板收了回去。
至於那三隻死了的母雞,幸而這幾日村裡雪化得慢,都被孔麥芽埋在了雪地裡,眼下
挖出來時還是硬邦邦的,化了以後燉湯也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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