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商枝執意留下一隻給她和孔意父女倆補身子,把另外兩只和一竹籃的蛋裝了車。
算一算,這批食材足夠溫野菜的小食堂用上幾日了。
而孔麥芽聽說喻商枝要在縣城義診,也主動提出要去幫忙。
不過因為還要照顧孔意,最後師徒兩個商定,到了那日,會趕在天黑以前把她送回來。
喻商枝從斜柳村滿載而歸,就是這一路的寒風,是馬車也擋不嚴實的程度。
下車時,他覺得自己簡直要被凍透了。
“快進屋暖一暖。”
溫野菜一個照面,就發現喻商枝的臉色都凍得發白了。
他把懷裡的孩子轉手交給范春燕,拉著喻商枝的手在屋裡坐下,又給他倒了杯熱茶。
“你走得匆忙,合該給你帶個暖手爐的。”
喻商枝捂著嘴轉過臉,對著身後打了個噴嚏,才繼續道:“這天確實冷得不尋常,外頭眼看又飄小雪了。”
溫野菜歎口氣,“晚上去接三伢時,得在馬車裡也點上炭盆才成,不然他那身子骨,怕是又要生病。”
雖說天寒地凍,但該做的營生還是要做。
鑒於義診只需要喻商枝坐診便可,所以第二天,幾乎全家上陣,都在處理食肆的食材。
溫野菜打算開張第一日,先簡單做幾道菜試試水。
最後定下的菜單是三葷兩素,還有一份粥,主食則是饅頭。
在聽說只要花十五文錢,就能買到兩個素菜和管飽的饅頭,再添十五文錢,還能加一個葷菜時,老章夫妻、苗哥兒和常凌都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在他們眼中,三十文擱在城裡的食肆,只能買到最普通的一碟小菜,根本填不飽肚子,更別提葷素搭配,且有乾糧了。
這個定價也是喻商枝和溫野菜考量過後的決定。
依著縣城的工錢,比起鎮上,還是要高一些的,基本最普通的苦工,只要舍得賣力氣,一天也能掙到四五十文。
對於這批人來說,偶爾花個半日的工錢打個牙祭,也是相對舍得的。
更何況城裡大部分人掙的這類苦工更多,像那種家裡懶得開火,又買不起食肆飯菜的,這個叫“盒飯”的東西,就是極好的選擇了。
當然,他們不是全然做善事的,即使是這個定價,也有得掙。
無非比起那些旁的酒樓食肆,他們一份掙得少些,求的是一個薄利多銷。
經過一天緊鑼密鼓地籌備,到了傍晚,終於把該準備地都準備妥當。
一家上下,主仆數人都松了口氣,而今隻盼著明日臘八,醫館和食肆正事開張。
***
這段時日,凜冬大雪的慘淡完全蓋過了臘月忙年的喜悅。
壽安縣的百姓出門在外,見到的每一張臉都沒什麽笑模樣。
住在城裡的人大多有一份生計,但沒有田地。
充其量就是在屋宅前後種點蔥薑蒜和好養活的菜,除此之外吃穿用度,全要靠買。
故而在物價飛漲的這時候,許多人家雪落後害了風寒,或是犯了老毛病,也分不出多余的銀錢去看郎中。
暮色將合,張苗苗挎著一個竹籃往家走。
他和姐姐住在城內三兩巷,這條巷子和名字一樣隨意,一點沒有添福巷的寬闊平整。
巷子內住的,基本都是貧苦人家,大多是好幾戶人合租一個一進的院子,過著勉強糊口的日子。
張苗苗的姐姐叫張瑤瑤,在繡坊當繡娘,因為手藝不錯,其實收入尚可。
但因為還要拉扯一個弟弟,所以還是過得省吃儉用。
好在最近張苗苗托牙行找了個活計,一個月就給小二兩的工錢,他們這個家可算是能松快松快,再攢一陣子錢,說不準就能從三兩巷搬出去了。
繡坊下工早,張苗苗在院子裡大家夥共用的灶房做晚食。
今天繡坊發了工錢,她上個月就答應苗哥兒,今天買肉吃,結果去肉鋪的時候發現屠戶都好幾天沒殺豬了。
無奈之下,隻好回家炒了最後的兩個雞蛋。
可惜家裡的油也快用完了,只剩個底子,炒出來的雞蛋就不夠香。
她一邊看著火,一邊時不時朝院子裡張望一眼,直到聽見一聲“姐姐”,方才驚喜地跑出去。
“阿苗,你回來了。”
“姐姐!”
張苗苗挎著竹籃快步上前,見左右無人,一把將張瑤瑤拉進了灶房,掀開竹籃上的布,“姐姐你快看!”
張瑤瑤順著看去,只見竹籃裡居然是兩個瓷碗,裡頭一碗菜,一碗肉,還泛著油光!
她一把抓住張苗苗的胳膊問:“你從哪裡弄來的?”
張苗苗把布蓋回去,歡喜道:“是我們掌櫃給的!明天食肆開張,今天掌櫃的在家試菜,不止我有,章叔、章嬸、常凌哥也有,只不過他們都是在東家家裡吃飯,我是帶回來的。”
隔著棉布,張瑤瑤都要聞到那股誘人的香味。
“這兩碗菜,得賣不少錢呢,你們東家真大方。”
張苗苗與有榮焉地揚起下巴,“那可不,我們兩個東家都是大善人,姐姐,你不知道,那食肆的菜,賣得可便宜了,十五文就能買到一菜一飯,還管飽。”
姐弟倆絮絮叨叨聊了半天,突然意識到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張瑤瑤趕緊把鍋裡的雞蛋盛出來,又把鍋快速刷乾淨道:“咱們趕緊拿回屋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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