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商枝看診,孔麥芽則在一旁記錄寫病歷,同時也帶著常凌,讓他跟著學。
常凌站在一旁,見喻商枝說一句,孔麥芽記一句。
“舌苔薄黃,呈稍膩之相。”這是舌象。
其後診脈。
“滑脈,細數。”這是脈象。
喻商枝查看完曹小莊,讓他坐著稍等,轉而細細問了曹二夫妻好些問題,諸如過往病史,大便小便等。
夫妻倆挨個答過,幾乎不需要回憶,足以可見,同樣的話已經說過不止一遍了。
“最早犯病,是約莫七八個月之前,眼珠子開始發黃,渾身水腫,那時候肚子還沒變大,只是日日喊著累,沒力氣,說話也呆愣愣的。當時尋了個村裡的草醫看了,開了幾帖藥,起初喝了還有點用,後來就不成了。”
從這時開始,夫妻倆便帶著曹小莊四處求醫,錢花了不少,病情卻沒有好轉。
“三個月前,眼看孩子的肚子大了起來,我們那裡的草醫和鎮上的郎中,都說治不了,肚子裡都是水!這水越積越多,排不出來,就只能等著……哎!”
當著孩子的面,他們沒有明說,可喻商枝也看得出,定是他們先前問過的郎中,都已給孩子判了死刑。
若非如此,這夫妻倆也不會砸鍋賣鐵,帶著孩子上縣城賭一賭看了。
喻商枝聽後,沒有說什麽,而是指了指屋內的竹床道:“讓孩子躺上去,把外衣解了,露出肚子來。”
“麥芽,你去端個炭盆過來,常凌,你把大門掩上,在門口守好,若是還有人看診,就先請進來候著。”
醫館隻三人,卻有條不紊。
曹小莊躺在了竹床上,看見喻商枝逼近時,他隻覺得有些害怕,渾身都開始發抖,往外冒汗。
喻商枝安撫道:“叔叔替你揉揉肚子,揉完就不難受了。”
果然“不難受”對於曹小莊的吸引力是極大的,他聽了這話,很快安靜下來,不敢亂動。
喻商枝趁這時,在炭盆上烘熱了手掌,才去探查曹小莊的肚子。
只見肚皮上撐起的血管,已經十分明顯,乍看有些可怖。
甚至曹小莊搖晃時,都能聽見來自腹腔的濁音。
喻商枝片刻後收手,示意曹二媳婦幫忙卷起孩子的褲腿。
曹小莊其實很瘦,撇去大肚子之外,四肢若非浮腫,大約就像是皮球上插了四根筷子那般不協調。
伸出手指往小腿上按下,皮膚當即現出一個凹坑。
曹二媳婦最看不得孩子這般,當即轉過身,迅速抹了把眼淚。
結束後,喻商枝替曹小莊系上衣帶,讓孔麥芽陪著他說會兒話,轉移注意力。
曹二夫妻倆則跟著喻商枝,來到了幾步開外的另一邊。
兩人滿心忐忑,不知喻商枝接下來會說什麽。
方才一番診療,他們能看得出喻商枝是個負責的郎中,故而心裡隱隱多了一份期待。
喻商枝深知患兒父母的心態,沒有繞彎子,直言道:“我聽苗哥兒說,你們先前帶著小莊去過仁生堂,那裡的郎中判斷為鼓脹。”
夫妻二人連連點頭。
喻商枝沒有在仁生堂這件事上過多深究,“我能告訴你們的是,仁生堂的診斷是對的,不如說,小莊的症候十分明顯,莫說是我,就是我的徒弟,也不會錯判。但小莊的病,並非難在診斷,而是醫治。”
他請曹二和曹二媳婦坐下,給他倆一人倒了一杯茶水,隨後娓娓道:“這鼓脹之症,分為許多種,小莊乃是氣虛血滯所致,治療需得清熱化濕、通利二便,益氣健脾*。”
兩口子聽得似懂非懂,但都意外於喻商枝會和他們仔細分辨孩子的病症。
喻商枝繼續道:“每個郎中,都有每個人的診治習慣,小莊的病症依我來看,除了服藥,還要行針。”
他把治療的流程與法子都講了個分明,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夫妻兩個考慮。
要不要信任自己,要不要花這個錢,對於這些傾家蕩產給孩子治病的村戶人而言,都是極為重大的抉擇。
事實上,喻商枝並未等太久,曹二已經代表這個小家做出了選擇。
“喻郎中,我們信您,只是,我們兩個人手頭的錢已不算多了,不知夠不夠,若是不夠,我們再回村子裡籌一些。”
喻商枝問過他們手裡還有多少銀子,得知尚有小二十兩後,果斷道:“這筆錢足夠了。”
曹二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磕磕巴巴道:“喻郎中,您是說,我兒的病只花這些錢就能治好?”
喻商枝點頭,“若是孩子爭氣,興許都用不完。”
曹二媳婦喜極而泣,大步上前,就要給喻商枝跪下。
喻商枝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住。
“嫂子,萬萬莫要如此,在下是個郎中,這些都是分內之事,當務之急,還是先得給孩子行針緩解痛苦,而後抓藥服藥才是。”
曹二也把媳婦扶起來道:“沒錯,咱們聽喻郎中的!”
曹二媳婦很快找回了主心骨,與曹二一起擦幹了眼淚,撐出一副笑模樣,去哄著曹小莊配合針灸。
當喻商枝拿出一套金針,預備下針時,他們本還以為孩子定會哭鬧不止。
沒成想喻商枝手法高明,下針之後,曹小莊都沒喊疼。
金針需要在穴位上停一陣子,期間喻商枝開了方子,其中有茵陳、木通、車前子、當歸等藥材,又合以麻黃連翹赤小豆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