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望了一眼喻商枝的臉色,像發現了什麽新鮮事一樣地湊近了端詳。
“等等,你是不是……沒看好狗蛋?”
“倒不是看好不看好。”喻商枝其實知道,自己不太適合對這個問題發表看法。
畢竟在自己出現之前,溫家三兄妹全靠許家搭把手照顧,在這樣的背景下,兩家年齡相仿的孩子結個親,在這小山村裡全然是理所當然的。
若是溫二妞不嫁,說不準還會被戳脊梁骨,說不懂得知恩圖報。
“就覺得說這些為時尚早,二妞那性子,哪裡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
溫野菜知道喻商枝總會有些想法和他們這裡的人不一樣,勾唇道:“你放心,咱們到時候自然要幫他把關的,雖然我相信許家人的品性,但狗蛋年紀還小,以後長成什麽樣尚不好說。其實他也不差了,這兩年一直在學塾念書,這兩年可能就要下場考童生了。”
喻商枝也知道這件事,卻突然想到:“說起來,麥假都結束了,他怎麽還沒回去上學?”
……
一牆之隔的許家,在許鵬回來之後,果然就上演了一場父子大戰。
許狗蛋被按在板凳上,拿藤條抽了好幾下。
“不肯去學塾就算了,還在家裡給我闖禍!你是不是有力氣沒處使?好,你既然吆喝著不肯學文,要學武,那趕明我就去給你找武師父,往後冬練三九夏天三伏,你可別叫苦!”
許狗蛋強得要死,梗著脖子喊道:“我不叫苦!我就要習武!我以後要考武舉,當武狀元!”
許鵬一把將藤條丟在地上,看著許狗蛋紅腫的爪子,到底也沒下狠手打。
蘇翠芬雖也心疼幼子,但是一想到過去幾年的學塾都是白念,也恨不得把這小子的耳朵揪下來。
“人家三伢,因為身子不好上不了學塾,成日裡眼巴巴盼著,就是去不了學塾,也成日在家做學問,你和人家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許狗蛋手疼屁股疼,眼淚汪汪道:“我就是坐不住,我也學不會!”
“你還有理了!”許鵬登時站起來又想抽他。
許林和福哥兒隻好一人一邊趕緊上來攔。
可許狗蛋鐵了心,許鵬和蘇翠芬也拿他沒辦法。
最後商量著,與其逼著他繼續去學塾成日念經,也是浪費束脩,不妨就依了這小子說的,送去習武,日後哪怕走不了武舉的路,大不了就去大戶人家給人當護院,或是去鏢局當鏢師,總也不會餓死。
於是等許狗蛋被蠍子蜇傷的手好了後,許鵬就預備把他送去鎮上的武館。
那裡可沒有學塾舒服,一個月才得一日的假,其余的時間都要在武館練武,家都不能回。
許狗蛋得知這事後,巴巴地去山上采了好多鮮豔的山花和果子,臨去鎮上那日,把溫二妞叫出來,將東西給了她。
溫二妞懵懵懂懂,“你說你不念書了,要去鎮上學武?”
許狗蛋用力點點頭,“等我學會了功夫,就能長高長壯,以後……以後就可以保護你!”
溫二妞咧嘴笑道:“我不用你保護,又沒人欺負我,那你快去吧,等你回家時,我再找你玩!”
溫二妞的笑容驅散了許狗蛋要離家一個月的陰霾,許林看著自家小弟一路傻樂,也是沒話說。
目送他們兄弟兩個遠去的許鵬和蘇翠芬則是一臉的發愁。
“這小子,肖想人家二妞,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在許鵬看來,過去他們家狗蛋配溫二妞是綽綽有余,可現如今,溫家的日子顯然是不同了,往後還會不會留在村子裡生活都是兩說。
他家這戳蠍子都能被咬一口的傻小子,實在是差得遠。
蘇翠芬攏了攏頭髮,看得很開。
“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
盛夏當頭,地面被曬得滾燙,蟬聲陣陣嘶鳴。
溫二妞除了夜裡去舉著粘杆捉知了時,念叨了兩句狗蛋不在少了個幫手之外,其余時間好似已經把這個玩伴丟在了腦後。
孔麥芽也跟著她一起捉了不少知了,這些放在鹽水裡泡一夜,可以隔日拿去鎮上賣。
不僅新鮮,買主買走還可以直接做了吃,不怕不乾淨。
只是溫二妞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家後,孔麥芽還大著膽子舉著火把,在林子裡捉毒蟲。
蠍子、蜈蚣之類的,來者不拒,如此積攢了幾天,好歹是賣得一些錢,湊足了拜師的束脩禮。
束脩禮中,肉干是必須有的,其余的則根據時令。
當這些東西買回來,放在桌上時,孔意感慨萬千。
“以前我小時候去學塾讀書時,我娘也準備了這些東西送去。”
孔意自幼喪父,親娘也早早沒了,如今身邊只剩個女兒。
許多事早早成了回憶,他很快從中抽身而出。
“如此咱們禮數上就不差什麽,明日就是你的拜師禮,把要穿的衣服掛出來,別打了褶,晚上打水洗個澡。”
孔麥芽得了孔意的吩咐,把桌上的東西收好,便一心期盼起第二天的到來。
待到村裡有雞叫傳來,因為心裡有事,她早早地便醒了。
給孔意倒了尿壺,換了墊子,又幫他翻身、擦洗,忙活完以後才回到屋裡,用缺了齒的梳子對著鏡子梳頭。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