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狀態以後, 不多時那股拘謹勁兒就沒了,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再落筆, 手上的動作愈發的行雲流水。
溫野菜第一次坐下被人看著畫畫,背挺得筆直。
有些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總覺得是在點評自己的容貌。
但是無所謂, 他又不靠這張臉吃飯,喻商枝喜歡就夠了。
過了一會兒,被喻商枝小心提醒說可以小幅度地動一動,溫野菜方開口道:“怎麽突然想起找人給咱們畫畫了?這個全家福……是你老家的傳統麽?”
因為溫二妞和溫三伢還在,溫野菜用了個比較隱晦的說法, 但喻商枝自是能聽懂。
“算是,每一年都留下一張全家福, 日後回憶時翻看,便是一份紀念。”
喻商枝自己雖擅書法, 卻不擅丹青, 簡單的山水花鳥是會畫的, 人物遠遠不行。
這個時代又沒有照相機, 他珍惜與溫家人相處的點滴,見了書畫攤子後便臨時起意,通過這個方式留下張“影”。
不說他和他的阿野會隨著時光的更迭老去,就說二妞和三伢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絕對一年一個樣子。
唯一的問題便是人像難繪,還有著色等事,無法速成,所以今日只是讓書生起個稿子,回頭再慢慢細化。
但不得不說這麽大的工程,這書生琢磨半天才顫顫巍巍張口要了八錢銀子,還一臉怕喻商枝嫌貴的表情。
等到喻商枝應下這個價格,他喜不自勝,還轉頭說那兔子燈就算是送的,不要錢了。
書生埋頭勾勒,基本過路人都要上前瞄一眼,發現他是在畫人像後,都覺得很是稀罕。
大多人對人像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年貼的門神,或者是書坊賣的話本子插圖上面。
溫家四口這一坐就是半個時辰,等到書生說“好了”時,溫二妞覺得自己屁股都要坐成兩瓣了。
兄妹三人哪裡入過畫紙,都好奇地走過去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喻商枝看的是門道,他們看的則是自己被畫成了什麽樣。
紙上淡墨成筆,神韻兼備。
喻商枝微微睜大眸子,他倒是有點小看了這書生的水準。
這樣一幅畫才要八錢,和白送沒什麽區別。
不過所謂窮書生就是如此,讀書花費甚巨,往往又不是農耕,能拿出來賺錢的本事只有書畫一道。
鎮上識貨的人少,價格喊高了更是賣不出去,底線約莫就是把筆墨錢賺回來,再額外添一點就算好的。
“郎君,這畫我需得拿回家上色,不知貴宅在鎮中何處,到時我作好畫後,定盡快送上門去。”
喻商枝這才知曉書生誤會了,他淺笑道:“在下並非涼溪鎮上的人,而是住在下頭的村落裡。你不必去送,我與夫郎隔三差五就會來鎮上做點小生意,到時找你來取便是,你常在這裡擺攤?”
書生很是意外,但仍舊很快點頭。
“正是,小生日日在此處擺攤。”
“你大約幾日能畫完?”喻商枝又問。
書生忖了忖道:“至多三日就夠。”
喻商枝頷首,轉而同溫野菜商量兩句便說:“那三日之後我們來取,到時把另一半的銀錢付給你。對了,閣下尊姓?”
書生一愣,轉而拱手道:“小生盧曉。”
拿了盧曉送的兔子燈,溫家四人再度沒入人流。
一上午遊了觀音寺,又逛了廟會,坐下讓人畫了好半天,吃的那些豆腐也消化完了。
“前面有賣油炸糕的,我去排隊。”
喻商枝嗅到空氣裡傳來的菜油味道,又見從那處走來的人手裡有捧著油炸糕的,便知不遠處定有賣的。
他還記著溫野菜和溫二妞都愛吃這個,不過太油膩,溫三伢腸胃不結實,不好吃太多。
於是去排隊買了三個,都是白糖餡。
溫野菜和溫二妞一人一個,他和溫三伢分了半個。
好吃的東西有的是,犯不著讓這麽口東西佔滿肚子。
果然走出去幾米,手裡又多了份驢打滾。
甜糯的東西招姐兒、哥兒們的喜歡,就是吃起來不太體面。
風一吹上面的黃豆粉就亂飛,溫野菜拿竹簽插起一塊,送到喻商枝的嘴邊。
喻商枝張嘴含下,糯米粘牙,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再側頭看溫野菜,嘴裡炫了不小的一塊,腮幫子鼓鼓的,像個倉鼠。
喻商枝克制住往上戳一下的衝動,四處打量一圈,找了一家攤子買了一竹筒溫溫的米釀。
米釀不是米酒,而是有些粘稠的米湯,裡面放了桂花,喝起來香甜。
“慢點吃,別噎著。”
一個竹筒在兄妹三個的手裡傳了一圈,好歹把噎嗓子的驢打滾咽了下去。
喻商枝想到晚上還要吃月餅,少不得再搭些點心,便說今日這一路往後不能再買甜的零嘴了。
溫二妞偷摸衝著溫野菜吐吐舌頭。
誰不知道這甜的零嘴,就數大哥最愛吃了。
溫野菜送了她一個腦瓜崩。
快到晌午時,依著先前的打算,一家人去了朱家食肆。
他們在鎮上認識的人有限,今日過節既來了,也該和朱掌櫃走動一番。
何況還有上一回金葉子的事情在前。
喻商枝在那之後想了好幾日,總算想出個回禮的法子,正好借著仲秋的由頭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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