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身後漸漸遠去,其中夾雜著錢雲禮背不出書的哀嚎。
錢雲書露出慚愧的表情,“有勞喻郎中多擔待了,我這小弟,屬實是令人不知說什麽好。”
別人家嫡出的公子哥,這個年歲早就能獨當一面了。
可錢雲禮還像個半大孩子,成日就知道四處闖禍,還有圍著母親撒嬌。
任誰都都會如此想,譬如喻商枝就覺得錢雲書比錢雲禮更適合繼承錢府家業,奈何這個時代雖已不會將姐兒和哥兒成日囿於後宅,卻也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等到終於出了錢府大門,早有錢府下人將溫家的牛車趕到了門口,畢恭畢敬地交還了鞭子。
溫野菜道了聲謝,跳上了車,兩人一個趕車一個走路,很快離開了元寶巷。
走出一段路後,溫野菜長長地松了口氣。
“這錢府我是不願再來一回了,雖說人家待咱們客客氣氣,可實在太難受了。”
喻商枝懷裡還揣著那幾張田契,隻覺得前襟的口袋從未如此滿當過。
“富貴人家規矩大,哪裡比得上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舒坦?”
溫野菜愛聽這話,眼看天色著實不早了,兩人出了鎮子就加快了趕車的速度,好歹在天黑之前回了家。
顧不上準備晚食,溫野菜把兩個小的也叫到了堂屋,把門關嚴實後,才示意喻商枝掏出懷裡的契書。
溫二妞看著桌子上的幾張紙,大惑不解,“這紙上寫的是什麽東西?大哥,你和喻大哥不是去鎮上賣獵貨麽,怎的就換回來幾張紙。”
溫三伢雖然識字,可他年紀小,是頭一回見到田契,接過來後細細端詳,隨後猛地睜大眼睛,不知這幾張紙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最後,喻商枝沒再賣關子。
“先前我和你們大哥去鎮上賣野羊的那回,意外救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這次恰好又與那少爺相遇,就被請去了府上,得了府上夫人的謝禮。這幾張紙,都是村子裡的田契。”
與錢府之間發生的事,喻商枝與溫野菜商量過,不與兩個孩子講太多。
以免哪日不小心說漏了嘴,反而會招惹麻煩。
溫二妞一聽是田契,當即就和溫三伢手拉手蹦了起來。
“這一張紙就是一塊田麽?乖乖呦,咱們家這是要有好幾畝田了!”
村裡的孩子不需要刻意教導,打小就知道田地是立命之本。
畢竟誰家田地多,就證明誰家日子過得好,在村裡腰杆子就硬。
溫三伢搞懂這是田契後,便算了起來。
“二姐,這裡有七張田契,卻有十畝地,而且這裡都寫著……”
他快速翻看了幾張紙相同的位置,高興道:“這十畝地都是上等田!”
十畝的肥田,在村子裡有錢都難換來!
眼看兩個小的一頓歡欣鼓舞,溫野菜也笑容滿面地靠在了喻商枝的身上。
“不管怎麽說,咱家有地了。”
喻商枝握住溫野菜的手,輕輕點頭。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身無長物,也沒什麽東西可以讓錢府圖謀。
十畝的上等田可遇不可求,這麽說的話,錢小少爺說不準是溫家命裡的貴人呢。
好不容易高興完,溫野菜把田契拿回屋,鎖進箱子裡。
“既上頭已寫了你的名字,那咱們只需要去跟村長打個招呼,明日抽空去地上瞧瞧。”
在錢府,喻商枝收下田契後,錢夫人便喚來經辦的府中下人,告知了田地的位置,且也跟相應的農莊管事下了命令,他們去了直接找人領路即可。
有了田地的喜事在前,晚食一家人的胃口都不錯,飽飽地吃了頓飯,飯後喻商枝和溫野菜又一臉神秘地提了小布包進到溫二妞和溫三伢的房間,給了兩個孩子又一重驚喜。
“是喻大哥買給我的書!”
“好漂亮的絹花!”
溫三伢迫不及待地翻開書冊,而二妞一眨眼間,已經把三朵花都插在了頭上,還一臉陶醉道:“喻大哥,大哥,我好看麽?”
“好看,若是再去拿兩坨胭脂,把臉蛋抹成猴屁股就更好看了。”
溫二妞聽前兩個字時還很是得意,聽到後面,直接氣得跳起來。
還拔了一朵絹花,要往溫野菜腦袋上簪,這下換成溫野菜滿地逃竄。
反觀屋子的另一邊,全然另一種畫風。
喻商枝向溫三伢解釋這的來歷,“據說是縣城青衿書院的夫子撰寫的,我不懂科舉之事,不過在店裡時,看見好幾個書生都來買,想著應當是有些用處。”
喻商枝沒說那幾個書生看起來年歲都和自己差不多了,而溫三伢全然還是個小娃娃。
溫三伢捧著書,很是珍惜。
“我聽學塾夫子說過青衿書院,那是整個縣裡最好的學子才能去的地方。”
喻商枝看出溫三伢眼裡的向往,遂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發頂。
“等你身體好了,定也有機會去。”
***
夏日的雷雨來得毫無征兆,轟隆隆地下到第二天白日。
雨點子大到能將泥地砸出一個坑,雖說莊稼喜雨,可雨太大了也不行,尤其是雷雨往往伴隨著狂風。
從門內往外看,雨幕大到織成細密的白霧,溫野菜正在往身上套蓑衣。
雨這麽大,水田裡的稻苗還沒長結實不說,麥子也在快要收獲的前夕,這時候出了點什麽岔子,一年都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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