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質淡紅,舌苔黃膩,脈弦數。”
往常喻商枝這些話都不會說出來,但這會兒帶著徒弟,所以十分詳細。
“嬸子,您方才說自己最近三個月裡開始咳嗽,胃裡泛酸,還覺得燒心?”
杜桂花眼下不似最初那麽抗拒。
“沒錯,大熱天的,難受得很。”
喻商枝應了一聲,“咳嗽的時候可有痰?”
“有的。”
“會不會覺得胸悶?”
杜桂花似在回憶,過了一會兒答道:“有時候也會。”
“最近相較以前,是否更容易生氣?”
這問題問得杜桂花一愣,後頭的漢子忍不住嘟囔道:“確實。”
杜桂花回頭瞪他一眼,兒媳婦和女兒一家都在一旁低頭忍笑。
問得差不多了,孔麥芽奮筆疾書,惹得看診的幾人也都忍不住端詳這姐兒。
看著才十歲冒頭,居然會寫字,在鄉下這可真是少見得很,也不知是這小郎中的什麽人。
杜桂花隨即咳嗽了兩聲,果然能聽得見痰音。
喻商枝很快說出結果。
“嬸子,您這是明顯的肝氣犯胃,導致肝胃失和,因此濁氣往上走,走到肺部,引起咳嗽和多痰。”喻商枝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同對方解釋。
幾人聽得茫然,又好像有一點明白。
女兒見老娘在發愣,接著問道:“那這好治麽?”
杜桂花回過神,更關心另一個問題,“花錢不?若是花錢多,就不治了。”
沒等她家裡人開口勸說,喻商枝已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嬸子,您這病這會兒還不嚴重,但繼續拖下去可就不好說了,趁現在花小錢就能治好,何必拖到花大錢也不一定能治好的時候?”
“就是啊娘,人家郎中說得對。”
“沒錯,娘,這事咱還是聽郎中的。”
子女們你一言我一語,聽得杜桂花也隻好道:“那成吧,治就是了,但是貴的藥我們可吃不起。”
喻商枝聽了這話,便給她開了一個和胃止咳湯的方子。
“這方子一天一劑,以水煎服。若是不想去鎮上抓藥,可回頭來斜柳村尋我,我姓喻。”
杜桂花追問多少錢,喻商枝算了算道:“這麽說吧,至多花個二兩銀子抓藥就能好利索,但若繼續拖著不治,下次就得花十兩二十兩了。”
孔麥芽吹乾墨字,把方子遞上去,其家裡人接過去小心折好。
二兩銀子他們家還是出得起,何況是為了親娘的病。
雖然聽著好像都是小毛病,但拖久了很是磨人。
去鎮子上治還不一定被那些郎中賺去多少錢,但是都說斜柳村的喻郎中診金收的便宜,藥費也低廉。
當兒子的跟杜桂花說道:“娘,那我趕明就去斜柳村,把藥買回來。”
說罷一家人付了十五文錢,相攜著去了,臨走前衝喻商枝道了好幾聲的謝。
喻商枝目送他們離開,再看向斜對面的攤子,那幾個半坡村的人卻不見了。
難道是沒發現自己?
卻不知不遠處,識得喻商枝和溫野菜的幾人已經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了好半天。
當初和溫野菜搭話的胖夫郎姓孫,叫孫苗。
數月過去,他的腰圍似乎又粗了一圈,若不是渾身都肉乎乎的,那挺出來的肚子都會被人誤會,是不是有孕在身。
和他結伴而來的兩個人,一個是他婆母童元氏,一個則是弟媳婦黃鶯,好巧不巧,溫野菜去半坡村時,就是他們三個結伴洗衣服,才正好遇上。
他們三個本想買些針頭線腦,正在攤子上挑選,童家夫郎長得胖,怕熱,在人堆裡站了一會兒就受不住了,往後退了一步,一邊拿手扇風一邊四處打量。
他們半坡村離這裡不遠,今日有不少村裡人都來趕集,遇見熟人並不稀奇,只是有個人,是怎麽想都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童家夫郎趕緊一手拍童元氏,一手去拽黃鶯的胳膊,話到嘴邊又猛地壓低聲音。
“娘,鶯姐兒,你們往對面瞅一眼,快看看我瞧見誰了!”
兒夫郎慣常一驚一乍的,童元氏也沒當回事,熱浪將她一張臉蒸得發紅,有些不耐煩,還是黃鶯第一個望向對面,緊接著就面色一變,連話都磕巴了。
“這……我……怎麽瞧著像那誰呢!”
“誰啊?”童元氏還惦記著要跟賣絲線的小販講價,把多余的三文錢抹了,可看見面前兩人的表情,也多少被勾起了點好奇心,待到她眯著眼看清……
“哎呦!可是秦老郎中那個天殺的徒弟?”
她一聲驚呼,惹得周圍好幾個人看過來。
孫苗和黃鶯趕緊把她扶到一邊,這才有了此刻這一幕。
在他們的眼裡,姓喻的不僅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還是個賭棍,和村裡的潑皮無賴沒什麽區別。
哪知現在人家搖身一變,坦坦蕩蕩地在集市上擺攤子,替人看診,與人談笑風生,看起來氣質如蘭,溫文爾雅。
童元氏又看了看,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又覺得不像了。”
她猶豫著眨巴眼睛,孫苗卻篤定道:“絕不可能看錯,就是那姓喻的。旁邊那個哥兒你們可還記得?當初他還來咱們村裡,打聽過秦老郎中的徒弟!”
說罷三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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