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陶有糧聲音傳出來:“魚哥兒,還不去吃飯。”
“知道了爺!”
洗了澡,一身賣魚的衣裳換下來。陶青魚穿著已經洗得發白的靛青色短打出來。及腰的長發濕漉漉地搭在肩膀。
方霧瞧見,趕忙拉他去灶屋烤火。
“頭髮也不擦乾!”他搶了陶青魚手裡的帕子就往他頭上蓋。
陶青魚打了個呵欠,腦袋一偏,靠在自己小爹爹身上。有氣無力道:“好餓啊……”
“誰叫你不吃了飯再洗。”方霧沒好氣道。
陶家夥食一般,但一天吃三頓。
今早吃得簡單,還是糙面餅子就稀粥。要不是回來那陣吃了個肉餅,現在陶青魚已經倒地上爬不起來了。
家裡人等不到他們回來已經先吃了,現下菜也涼了,得熱一熱。
頭髮擦得差不多,陶青魚坐在灶前燒火。
方霧將一盤豬油渣炒白菜,一盤蘿卜絲端過來。
農家的灶火旺,鍋一熱,菜倒進去翻炒幾下。那幾乎瞧不見的附著在菜上的油脂就化開了。
陶青魚深吸一口氣:“嗯!香!”
方霧哼笑,手上將菜在鍋底鋪平:“餓了聞什麽都香。”
這時,陶大郎肩上也肩上掛著帕子走進來。
陶青魚自覺站起,給他爹讓位。
忽覺今日耳邊少了點什麽,陶青魚看了一圈問:“那幾個小的呢?”
“你小錦叔回來了,他們被帶過去玩兒了。”
小錦叔名叫陶錦,是陶青魚三爺爺陶有房家的小兒子。
年二十八,是陶氏大家族裡唯一一個正經上了學堂的讀書人。現在在縣裡當帳房,算陶家混得最好的人。
小錦叔有個大哥兒,叫陶玉玦。比陶青嘉大個三歲。他跟家裡幾個小的是從小玩兒在一起的。
陶青魚道:“準是又叫去習字了。”
“習字多好,總比你小時候漫山遍野當野猴兒舒坦。”
“那還是野猴兒舒坦。”陶青魚頗為嚴肅道。
方霧冷笑兩聲。
“誰家野猴兒還進家門吃飯,去山上撿兩個果子豈不是更好。”
陶青魚嘿嘿笑笑,不在這兒礙他小爹爹的眼。
用了飯,陶青魚回屋補了一覺。睡到下午起來,他看了眼後院木海裡的小魚們,一手扛起抄網,一手抱著小黃出門去。
方霧囑咐道:“早些回來,能撈魚就撈點魚,明兒給你二爺爺跟三爺爺家送去。”
“明兒不賣魚?”
“明日去你三爺爺家吃殺豬飯,賣什麽魚。”
一年到頭,就指著過年前後這一陣吃頓好的,賣魚什麽時候不是賣。反正都在魚塘裡,還能跑了。
“知道了。”
陶青魚養著兩大木海的魚兒,尋常忙,也就下午在家能出去給魚找食吃。
小金魚喜歡吃魚蟲,也就是水蚤。這東西一般在水質不怎麽好的地方河溝、死水溝才多。
陶青魚就繞著村子外圈的河溝走,不一會兒就看到水面上浮著的幾團密密麻麻的水蚤。是紅色的,所以很容易被看見。
找定了位置,陶青魚將木桶跟小黃放下來。
小黃翹著尾巴在地上聞了聞,然後放開了膽子四處探索。
陶青魚拿起抄網。
說是網,實際上是用布縫的。麻布透水,正好可以撈水蚤。
村裡沒人找這東西,所以也多,才撈了幾下木桶裡就鋪滿了紅色的一層。
陶青魚正想著多撈些,吃不完的烘幹了還可以放著。忽然就聽見一聲奶聲奶氣的“汪汪”。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柔和的低喊。
“小魚!”
陶青魚眼睛一亮。
是阿竹!
他將手裡的杆子一扔,就跟撲來的人抱了滿懷。
“阿竹,你不是說年後才回來嗎?”
阿竹靦腆一笑:“我阿娘說早些回來,有人家相看。”
陶青魚:“你才十六。”
“十六不小了呀。”秦竹掛在他身上,一身翠青長衫,外頭穿了個兔毛邊的小襖子。
毛絨絨的蹭在臉上,很是舒服。
秦竹是陶青魚唯一的朋友,是裡正家的小哥兒。
他長得很秀氣,會做飯,會織布,會刺繡……是世人眼中正常的哥兒樣。
陶青魚自小跟他認識,兩人一起長大,關系好得跟一個娘生的似的。
“汪汪!”
秦竹從陶青魚的身上下來,轉眼抱起了胖墩墩的小狗崽。“老黃走了你不是說不養狗了,怎麽又抱了一個。”
“還不是家裡差點遭賊了。”
秦竹捂嘴,驚訝寫在臉上:“咱村裡還來賊了?你家可有什麽東西被偷了?”
“沒事兒,被打跑了。”
秦竹摸著小狗腦袋:“那還是養著好。”
好朋友回來了,陶青魚幾下撈完了水蚤。想著自家爹爹吩咐的魚,又只能轉去其他魚多的河溝裡。
秦竹跟在陶青魚身後,說著自己這些天在外祖家的事兒。
陶青魚聽著,時不時給他個回應。
又想起他說的相看人家,便問:“是你阿爺叫你們回來的?”
“嗯。阿爺看好了人家。”
“哪家?”
秦竹低頭,情緒明顯沮喪了下來。“沒跟我說。”
“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