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將近中午時,又來人通稟。
“耶太傅說想來看看千歲爺。”
顧明朗哼一聲:“如此要緊?莫非我會吃人不成,我怎不知。”
“中午擺宴,多上些苦菜、酸菜,一個甜的也別上!”
中午正大殿的飯桌上,坐上了三個人。
耶瀚行看看菜,得多看兩眼自己的學生才能不後悔。
當著宋宴清的面,耶瀚行道:“千歲爺可真小氣,菜不是酸的就是苦的,給誰吃呢?七皇子還在長身體,也不怕給吃壞了。”
宋宴清滿鼻子的醋味,聽了這話問耶瀚行:“太傅,你不愛吃苦的酸的啊?”
耶瀚行點頭,師生兩一塊兒看向顧明朗。
顧明朗:……
真是好久沒見人當著他的面這麽不要臉皮了,還一下來兩個。
顧明朗持筷,歎氣一聲又放下,頂著那張白臉道:“我好心招待,卻不想被人誤會,當真心寒。七皇子愛吃酸口,我愛吃苦的。”
耶瀚行想了想,竟然還真想不起來重逢後顧明朗的口味。
他與顧明朗其實是總角之交,可後來顧明朗家中出事,待他與叔父遊學歸來,已尋不到好友的蹤跡。
再相逢,一個是殿中榜眼少年郎,一個是天子堂下的殘缺太監。
耶瀚行說:“我記得你從前也喜歡吃甜的。”
他們家鄉口味偏好甜,幾乎人人都能吃甜,比起他地人自是更愛吃甜。
顧明朗故意戳老實人心窩子,語氣涼涼:“我吃苦的吃慣了,眼下吃不得甜。”
宋宴清聽出他們舊相識,也聽出顧明朗擱這兒陰陽怪氣耶瀚行。
但太傅過來是為了什麽?
肯定是為了他。
宋宴清拿起公筷,速度快得顧明朗都沒怎麽看清,就刷刷刷給他來了半碗苦菜。
“千歲愛吃就多吃些!”
然後宋宴清還給自己來了半碗酸的,他真愛吃酸。
又對圓臉太監吩咐道:“還不去上些甜口菜來,不然太傅吃什麽?”
顧明朗見了不氣反笑:“倒有些像你。”
耶瀚行否認:“不像不像。”
明明他端方許多,哪像這隻小狐狸,時不時冒出壞主意來,還演得一派天真,又會找時候,直叫人無話可說。
耶瀚行聽了那話心疼人,把苦菜拿到自己面前來:“我來吃。”
宋宴清恨鐵不成鋼。
但太傅這種人,做出這事兒倒也正常。
宋宴清隻好給他拿個空碗,苦菜碗放到自己面前來。
“我吃吧,我不挑食的。”
耶瀚行見他敬重自己,笑著道:“還是有些像的。”
宋宴清:……
你們都不吃飯的嗎?
見兩人有說有笑,宋宴清看看滿桌飯菜,開始獨自認真乾飯。
少年人用自己的飯量,叫兩位人到中年的社畜刮目相看、再驚為天人。
耶瀚行:“真能吃啊。”
顧明朗:“這下放心了。吃不窮,還管飽。”
宋宴清也發現了借住別處的大好處——不用吃自己的。
真好啊,又省下一大筆。
待宋宴清吃飽,飯量不太行的兩位中年男士已經開始在一旁喝茶。
耶瀚行招呼他過來旁聽,宋宴清坐過去,開始還挺正經,後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站了起來。
吃的不少,坐著不舒服。
耶瀚行:“用膳需適量。”
“可我一會就餓了。”
耶瀚行選擇放棄,跟顧明朗繼續聊天。
兩人不聊什麽正事、也不聊官場,談天說地的。
耶瀚行說遊學爬山,有座山特別高聳、驚奇,碰見過奇怪的屍骨;顧明朗就說自己去過泰山,看日出雲海、賞晚霞夕照。
他們談及遇到的人,見過的山河,最後耶瀚行開心地聊完了,想起來正事。
他對宋宴清道:“今日課業是作篇文章,談汝之志向,八百字即可。”
喜提一篇作文的宋宴清:……
太傅,你當真是來關心我的麽?
顧明朗想了下,開口問道:“七殿下如今志向為何?”
宋宴清也想了下,回答:“要是可以,去種田吧。”
要是不必憂心生存問題,在古代搞搞增產,提升生產力多好啊。他並不愛紛亂,更不愛這皇宮的籠。
這個非主流的答案,讓耶瀚行和顧明朗都陷入沉默,似乎是想不通、也似是訝異。畢竟宋宴清克制地隻談了種田二字。
而後顧明朗順理成章地問耶瀚行:“正心,汝之志向為何?”
耶瀚行道:“此亦是我想問你的問題啊。明朗,我的志向不算什麽,你的志向才重要。”
在這愈發緊要的關口,耶瀚行當真希望顧明朗的路能夠順暢些。
他的好友確是個太監,可耶瀚行相信他並非奸佞。但他再走下去,必然前路坎坷。
今日份小掛件宋宴清:“只有我的志向是淺薄得可以說出來的嘛。”
你們這些謎語人,可惡得很。
第025章
顧明朗明顯不想正面回應耶瀚行,於是他抓著亂蹦達的小皇子追問:“七點殿下當真想去種田,你若真想,我這就送你去種田。”
然而從他的避讓裡,耶瀚行也嗅到了他的答案的方向。
耶瀚行苦笑了一下,隨後眸光落在少年人身上,那笑意才真切起來:“怎麽想去種田?你可不知耕種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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