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的人很多,有無數遭了搶、家人遭難、以頭搶地痛苦發泄的人;
有整個村子破破爛爛、看著也老實本分的漁村人,但遭遇倭寇拿起魚叉就要拚命,十分悍勇;
有因為家中富裕被盯上,破開門戶被洗劫一空、全家老少無一幸存的富戶;
亦有那等給倭寇通風報信的,勘破後一審問,竟是賊寇裡有自家人,數量還不少,細問下來一個村可能被綁了幾十人去當“倭寇”,倘若不從,全家甚至全村就別想活了;
還有彪悍的,幾個村子組合起來,也跑去海上當強盜,見到小隊伍便湧上去強搶,要真是那遠方小島來的真倭,只要人不多照樣敢去搏一搏……
除卻人外,宋宴清也曾看到過禁海的海面上,有成隊的船只在霧氣飄搖時朝著外海的方向駛去。
算了算自家人手,宋宴清只是看看,沒去追。
比起禁海的條令來,還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兵重要得多。遠不止一個唐小貓,各個都是爹娘養的,都是家裡的好兒郎。保衛家國有犧牲或許在所難免,但絕不能憑白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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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半年功夫,海定軍就殺倭六百多,大大小小十幾戰,僅一次敗績。”
和宋宴清來洋州前的同一處地方,洋州通判又在聽著底下的生意經和吵鬧,隻這回生意受影響可不小,在座的都損失了許多收益,故而吵得愈發厲害。
“這個虎威海定將軍,打得那些船都不敢來了,還不知道煽動了多少百姓給他當耳目,我們生意怎麽做?貨都不敢往外送呐,生怕叫他發現抓住了,扣一個違禁的大帽子上來。”
通判被眾人望著,開口緩和道:“這話誇張了,倭寇十三大支,哪支總人頭少於海定軍的人數?不過是自己不想出血,想叫我們出力罷了。”
“大人說的是,海上十三大□□邊也給我們送信了,好幾支都死了人,再這樣下去,惹毛了他們,咱們洋州可要有大禍!屆時如何向更多百姓和朝中交待。”
“人又不是我們殺的,倒威脅起我們來了?”
“唉,誰叫我們有家有小的呢,不像那些亡命之徒,賭不起。兄台莫要動氣,這不是在商討法子麽。”
“我看海上的也越來越不知道分寸了,又是想要分股、又是威脅我們。他們的人馬誰養的?船隻、兵械又是哪裡來的,也不仔細想個明白。”
這話勾起堂中怨氣,反倒又叫眾人念起海定軍的好來了。
“要我看海定軍正好殺殺他們的威風!免得還以為我們練不出兵來,只不過是大人們仁善,不想針對那些賊寇小人罷了。”
“我看我們是兩頭為難,這邊是個皇子動不得,那邊又是冒險跑船的,難啊,真難啊。”
“通判大人,您說對不對?”
通判端著茶,被問得喝不下去,隻用茶杯蓋刮著褐色的熱茶水:“要我說啊,這事也不是沒辦法解決。”
“海上的,該叫他們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受點轄製。海定軍那位嘛,聽說他還想擴軍,照早請走的好。”
通判說著歎口氣,“本以為天降一座玉菩薩,全當請了個護身符吧,不想是個血煞羅漢!年紀輕輕,手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了。”
“大人說得真好,可怎麽做呢?”
有人沉思一陣,乍地開口:“二老爺微言大義,我悟出法子來了!”
通判面上笑著問:“你悟出什麽來了?也不給我們說說,我可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心裡卻是惱了這喊他“二老爺”的家夥,哪個二老爺不想當大老爺的。
那人神秘一笑,解釋起來:“用虎威將軍轄製那些海上的,叫他們痛一下長長記性,別興風作浪;如此也可叫海上的,幫我們送那位金貴的小爺回家去。”
“讓他們打起來?”
“如此正好我們兩邊都不擔責,誰也說不得我們。”
“挑一支大的,引火一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得防著點,別傷著咱們虎威將軍,哈哈哈。”
“諒那些賊寇也不敢!朝中宴相可不是好脾氣的,皇后娘娘的人也盯著呢。他們上頭的主子自會交待這些,掂量得清。”
一來二去,如何拱火也很快議定。
全程通判沒多開口,隻當個好人,提醒眾人莫要過火,控制好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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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的倭寇行蹤,可查證了?我們頭一回收到大隊倭寇人馬的明確消息。”
對著新到手的線報消息,展勇保持著警惕心理。
“恰好證明我們的消息渠道大大拓寬。”段海回道,“我們自己的人尚未查證,但上報的人去查證過了,那人信得過。你也見過,是茅村的那位老伯,家裡小兒女都死在倭寇手中。”
對著展開的地圖,段海先指向茅村一點,粗糲的手指再往旁邊一移,到一處小海島上。
“他們就藏在這座島上,剛外出補給,但估摸著很快就回程。”
宋宴清看了看地圖,比劃了一條通往鄰州的短途海路:“往這邊去補給嗎?旁邊州府不管不成。”
“正是走的這條路。鄰州的兵力比先前的我們強些,但也沒強太多。”段海作為當地人,深知詳情。
“將軍請看,這條海路在這個季節,去時快,回時慢,船上若裝載物資,行進速度將會變得更慢。我們此時出兵趕去,途中大多順風順水,正好可以打倭寇一個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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