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近似人類而不是人的存在。
也是一雙眼睛,兩個手臂兩條腿,但喉嚨居然有一小塊凸起,肚子中間有個洞,是五個腳趾,其他倒是和自己一樣,黑發黑瞳。
真是很奇怪。
周也伸出手,試探性的觸及他的皮膚,原本破碎的記憶如同被連接上紐帶,全部串聯起來,青年完整的一生呈現在他眼前。
切斷臍帶,成長,學習知識,直到他二十歲,一場改變命運的車禍發生——他穿越到異世界。
而這個世界沒有“理性生物”。
這個世界,就是周也成長的世界。
糟糕的空氣,粘稠如血的紅海叫青年感到恐懼與陌生,他不斷地呼號求救,但引來的不是救援而是異獸。
各種各樣的異獸,他點燃了火揮退這些茹毛飲血的野獸,在一片斷臂殘垣中建立起小小的避難所,周也看到這裡時捂住了心口,他心中湧起一種叫他發毛的熟悉感,卻不知道那是來源於“他”與異獸的對戰,還是對畫面中的異獸。
他知道的,異獸們,很快將要開始對他進行“模仿”了。
第一天見到的異獸們還是茹毛飲血的野獸,第二天,最初靠近“他”被火焰炙烤身體的異獸就已經蹲在他居住的洞窟之外,留下了一片片的焦黃,那是他們試圖模仿他生火留下的燒痕。
他走出洞窟,小心翼翼的穿行在這片陌生的大陸,隨後看見了左邊是纖細的人類腳,右邊是幾乎大十倍的獸足,連在一起,行進了有數米的腳印,是野獸覆蓋在他的留下的腳印上,一點點的,把他的腳印,給拓印走了。
只是在那不斷行進,幾乎綿延千裡的腳印從一開始就錯了。
那天下雨,等異獸來時,第五個最淺的腳印已經被衝淡,哪怕它已經很努力的模仿,卻依舊留下了最致命也最明顯的區別。
於是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只有四隻腳趾。
周也低頭,在水中過大的水壓下,他的鞋襪早就被卷到不知道哪裡去了,此刻的他與眼前的“人”除了肚子上的洞,沒有任何區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摸眼前人的頭,神力深入了他體內,更多已經被掩埋的真相在他眼前鋪設開來。
“我不應該相信他們。”周也聽見一聲聲的歎氣,仿佛這裡存在過千百次的沉重懺悔。
出於對眼前一幕的恐懼,少年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洞窟,但比外面更可怕的是曾經給予他安全感的洞窟此刻已經站滿密密麻麻“人”,他們每個都洋溢著興高采烈的笑容,似乎等到了久不回家的親人,照應著他們明媚笑容的是在大白天點燃的火把。
“我不應該相信他們。”聲音再次重複。
“但我實在是太孤獨了。”
他的臉逐漸和聖禮中的聖靈重合,但在洞窟中,沒有周也,只有他自己。
一個異界穿越而來,沒有夥伴,孤獨到極致的人類。
少年每恐懼的後退一步,那些被火把照的紅彤彤的臉就逼近他一分,距離每靠近微不足道的一步,他們臉上的表情,也越發逼真的露出了如出一轍的驚懼惶恐。
在極度的恐慌中,少年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苦澀中,又流露出幾分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敢,他主動靠近眼前這些類人的異獸和他們擁抱到,直到最後一起蹦跳起來。
接下來的畫面像是摁下了快進鍵,少年很快發現這些家夥會模仿他的每一個指令,並且學習速度飛快,到最後幾乎是他發號施令,這些生物就會遵從,一個人擁有幾乎數量無盡的奴隸會是什麽樣子?
起先少年隻想在這個異世界擁有一個家,後來他想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社區,就將自己擁有的知識傳播出去,編寫教材教授知識。
他行走在這些如饑似渴學知識的家夥中,得到了無窮的成就感。
他努力的教導著他們,他想象著能在這片土地上點燃曾經無數偉大,現在的未曾實現過的平等之火。
他創造了火,隨後又通過“異獸”這來自於他的命名——發現了天賦,創造出了煉金術。
隨後不一年,第一批模仿他而存在的異獸們,生下了孩子,是人類的模樣。
很快,像蝗蟲一樣的兩腳獸們,就在整片大陸繁衍生息,足跡踏遍了每一個地方,除去那些體內天賦因子極度純粹的家夥,幾乎所有異獸的都同化成了人類的模樣。
洞窟成為了神跡之地,象征著他們整個種族的文明與起源。
他們在短短的30年內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輝煌文明,他們將那個少年奉為神,沒日沒夜的為他跳著獻祭之舞,一切他需要的東西都會立刻送上。
信仰之力水滴石穿,少年意識到自己可以用這些力量做到任何事,他不再需要丈量整個大陸,也不再需要設法預測天氣。
他只需要坐在他子民們為他建造的偉大王座上,揮揮手就能展露所有人的渴望神跡。
直到那一天,當少年再次接過一枚奇異果實想要一口想用那肥美的汁水時,獻上果實的存在卻提醒他:“神明大人,您什麽時候再次講授課程呢”
長久坐在自己王座上享受的青年,這才想起自己早已經將現代社會忘得一乾二淨。
他忘記自己的父母,忘記自己的朋友,忘記自己家庭的住址和學校的所在,他顫抖的抓住座椅。
他甚至忘記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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