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用神力,憑空創造出一面鏡子,想要看看自己的模樣,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已不再是少年白發蒼蒼,早就垂垂老矣。
神也會恐懼嗎?
是的,神擁有世上最全能的力量,自然也會擁有最深的恐懼。
年老的神回憶起來自己最初的渴望,他是多麽想念記憶裡的一切。
他低頭一看,卻發現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人與人早已區分三六九等,與他相似的黑發子民們生活優渥,享受著上等人的生活,與他近似的黃發灰發子民們生活自在,享受著常人的生活,而那些淺發色的子民們則生不如死,幾乎只要一出生,就會被奴役。
他決定先從最基礎的做起,提升淺發子民的地位。
起先他只是降下神諭,宣布人人平等,他曾經努力過一段時間發現毫無作用,很快就不願意再費力,想到自己早已是神了,為什麽還要用過去人的方法解決問題呢。
他直接控制了向他臣服的子民,頒布一道道在他看來可以實現自己理想的命令。
例如有某位首領才剛剛購入大批低等奴隸來負責今年的耕種,轉頭又宣布將這些奴隸都釋放,他全然不顧各個不同分支的情況,很快就造成了這些被控制者的倒台。
但這並沒有使他驚醒,隻讓他越發覺得臣民不服管教,人民不再信奉神靈,信仰崩壞。
自以為人,努力向上爬的人們很快意識到了成為首領之後就會變成另外一種存在,因為少年的毫無掩飾,很快源頭被發現。
時間過去太久,神也幾乎將他們當成了人。
但是當第一個人為了反抗他的控制,周身燃起火焰時。
神才記起,那一天在洞窟中,看見那些似人非人的怪物舉著火把向他走來時,他的恐懼。
起先神明憑借自己的力量,可以輕松將“人們”鎮壓,但很快反抗的火焰一發不可收拾,點燃了神所有的治下區域。
信仰之火熄滅,他們攻佔了神明所在的神之城,將神打造的浮空堡壘奪走,改名為“雲天”,神隕落,卻並沒有死去。
曾經被奉為神跡之地的洞窟被封死,人們將剩下所有可以捕捉到的異獸與“神明”關在裡面。
“神”成了不光彩的存在,一切類神存在就成為了錯誤,為了徹底埋葬過去的一切,“歷史”被改寫,大量異獸的存在無法抹去,“人們”就將其改寫為邪神的走狗。
異獸們會下意識的趨向認知中強大的存在,並把自己的身體形態改變,當最強大的生物被認為是“人”的時候,他們就是“人”。
在最強大作為人形存在的“神”隕落後,曾經被神驅趕到只能躲藏的異獸們卷土重來,讓所有“人”都感受到恐懼。
只要一靠近那些過於強大純粹的異獸,他們現有維持理智的大腦就會瓦解,去向混沌而不知什麽為理智的異獸靠近。
所以擔心後代完全喪失理智的人們寫下了這樣的句子:“不要靠近異獸,不要去聽,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所有的東西都是汙染,你的理智會被瓦解,你的存在會被吞噬,直到失去一切。”
人類就這樣謹小慎微的,又生活了100年,一切都在變好,原本枯竭的礦產恢復,雨水增長,但隨之而來的是異獸也變多。
越來越多。
人們建立起學院以研究,人們組織起戰線以對抗。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每個接觸過異獸的人都受到了深重的汙染,幾乎要脫離人形,喪失理智,這是知曉一切真相的學院老師們所無法接受的。
終於,他們重新打開了洞窟,篩選一批批的人進入,試圖尋找其中的規律,扭轉遺傳,再度為人。
但這裡再沒有一個坐在洞口,孤獨的青年——或者說,他們可以參照的“人”的藍本。
只有因異獸死在洞窟內,富集的大量天賦因子。
於是進入其中的人們天賦越是強大,在黑暗和無光的環境中越是返祖。
“他還活著嗎?”周也向身邊漂浮著的野花詢問。
“神是不會死的,”塑料小花的花葉被水波吹的搖晃不止,顯得有幾分柔軟“周周,你現在知道自己是人了,我們可以互相稱呼為老鄉。”
“你知道嗎,主人在的時候一直在說,想要見見自己的老鄉,他總是說自己很孤獨。”
“人,我嗎?”這時塑料小花嘴裡的認可倒是讓周也心中複雜,在知曉這一切後,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可以再自稱為人。
“當然,你是這裡所有存在中最有資格的一個。”塑料小花用力的點點頭,塑料畫的臉上呈現出流淚的模樣“再也沒有人能像你一樣認可人的想法了,身為人的話,認為人人平等不是最基礎的事情嘛。”
說到這裡,塑料小花有幾分失落:“可是到後來連主人都不再提了。”
它塑料畫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朝著周也看來“你說,是不是因為和異獸相處的太久,主人也被汙染了呢?”
聽見他的話,周也下意識的握緊手,唇邊浮現出一抹苦笑:“從來就沒有,被異獸汙染這回事啊。”
這裡的所謂“人類”不過是異獸中的一種,只不過以百年的時間,將自己的外形改造的和人類一樣而已。
仔細想想周也苦笑起來,原來他們要上的第一節課是認識自己,不是辨別異獸。
“他才是人,這裡唯一可以被稱為人的存在。”周也指著那藍星來的家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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