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濃鬱至極的茶香便溢滿了整座流雲殿。
“江大人,您的茶。”桑公公輕輕把茶盞放在了江玉珣面前的小案上,接著便退了下去。
流雲殿內又只剩下了江玉珣和應長川兩人。
五重席上的天子輕抿一口熱茶:“去往克寒的使臣立春後便要出發,所攜拜禮可有備好?”
臉皮已經練得很厚的江玉珣瞬間進入工作狀態:
“回陛下,已經備好。大體上參照了送給連儀公主的禮單,除此之外還加了一些容易種植的蔬、果種子。”
說著便雙手將禮單送到了禦前。
絲帛、藥物、種子還有黑茶。
這是大周贈給克寒的第一份禮物。
應長川笑了一下,他瞥了眼禮單,接著一邊輕嗅茶香一邊隨口道:“再加備些珍珠、螺貝、珊瑚,贈予克寒王。”
大周臨海,珍珠、螺貝這些東西並不稀奇。
但是處於內陸最深處的克寒卻完全不同。
克寒的社會等級要比大周更為森嚴。
除了福及所有克寒人的藥物、種子還有茶葉外,更要給克寒王一些能彰顯他身份之物。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貴族,應長川說的這一點,江玉珣的確沒有提前想到。
“是,陛下。”江玉珣立刻點頭將這些東西記在禮單的副本之上。
去往克寒的使臣,是莊嶽與費晉原選的,應長川簡單了解一番後便點了頭。
此事並不複雜,就此便可暫告一段落。
過完全部流程,江玉珣正準備松一口氣、告辭退下。
卻見五重席上的天子輕輕放下手中茶盞,狀似隨意地說:“愛卿身體恢復不錯。”
江玉珣:“……謝陛下關心。”
塵封的記憶被應長川的話所激活……想起那日的事,江玉珣便止不住的尷尬。
就在他準備找個理由從禦前溜走之時。
應長川竟又哪壺不開提哪壺道:“孤那日的問題,愛卿還未來得及回答。”
?!
不是吧,他怎麽還記得這一茬?
江玉珣瞬間心虛起來。
絕招不可能連用兩次。
擔心應長川又問出什麽不該問的,危險發言過無數次的江玉珣索性心一橫道:“……回陛下,臣可以不說嗎?”
開口時他還理直氣壯,可越說聲音便越小。
應長川手抵著額,斜倚在玉幾上興味盎然道:“為何?”
……我就知道。
江玉珣絕望地咬了咬嘴唇說:“於公而言,臣子自然不能在陛下面前藏私。但於私……臣還是想給自己留些個人空間。”
流雲殿上太過安靜,江玉珣的聲音雖不大,卻在應長川的耳邊輕輕回蕩了起來。
心虛的江玉珣不敢抬頭。
因而他並未注意到,天子臉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片刻。
流雲殿上寂然無聲。
見應長川不開口,江玉珣終於略微不自在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同時糊弄了一句:“……況且,臣還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不如等以後臣想清楚了,再回答陛下?”
應長川終於重新拿起茶盞,緩緩:“好。”
江玉珣不由一愣:“嗯?”
應長川怎麽不和我客氣一下?
下一秒他便趕忙將疑惑的表情藏了起來。
算了,管他呢。
天子日理萬機,用不了幾日就會把這些事忘到九霄雲外去。
混過今天萬事大吉!
-
數日後,昭都城郊。
風虐雪饕、滴水成冰。
服麟軍軍營附近的荒地,皆被屯為農田。
只剩下一處封閉的山坳仍保持著原狀。
寒風從埡口吹入山坳,這裡的溫度比別處更低。
哪怕是背風處仍難抵寒意。
不過半炷香時間,裸露在外的皮膚便已徹底僵麻,就連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
江玉珣忍不住松開韁繩,朝著手心哈了哈氣。
元日節還沒有過完的時候,丹師就已經試出了威力最大的火藥配比。
而後,少府立即趕工,製作出了第一批火器武器。
今日便是試驗這些武器威力的日子。
想到這裡,江玉珣便不由緊張起來。
同樣騎馬立於不遠處的薛可進看了江玉珣一眼,猶豫著開口說道:“今日實在太冷了,江大人不如先去營帳內休息一會吧。”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原本喜歡叫江玉珣“江公子”的薛可進,也逐漸改稱他為“江大人”了。
“謝薛將軍關心,”江玉珣朝薛可進笑了一下搖頭說,“我還好,等看完各類武器效果再進去烤火也不遲。”
“……那好吧。”薛可進猶豫著將目光收了回來,“若江大人身體不適,定要第一時間告訴身邊的人。”
身為征南大將軍舊部,薛可進一貫很關心江玉珣身體。
“會的,您放心吧。”
江玉珣話音剛落,山坳間的風雪忽然小了不少。
他余光看到,薛可進的表情在這一刻突然緊繃了起來。
見狀,自己也在緊張的江玉珣不由開口安慰起了身邊的人:“今天是火器第一次試驗,成功與否都是……正常的,薛將軍不必如此緊張。”
“不緊張,”不願在晚輩面前露怯的薛可進還在嘴硬,“我只是……今日穿太厚,熱得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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