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與隨行的大周士兵,則跟在他們背後向王庭以西的沙地而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頗為壯觀。
此時大概下午三四點的樣子,正是一天內最熱的時候。
烈日當空照下,曬得人頭皮刺痛。
“江大人,喝水嗎?”士兵把水壺遞來。
江玉珣輕聲道謝,一口氣便將壺裡的水喝了個乾淨。
咽喉間的乾澀,終於得到了緩解。
見折柔人還在向沙地中走,與江玉珣並肩而行的湯一蒙不由皺眉看了江玉珣一眼。
——這群折柔人到底想做什麽啊!
不知何時,折柔王庭已經消失於地平線那一頭。
擔心再向前走會出意外,江玉珣終於忍不住上前問道:“不知折柔王究竟想帶我們去哪裡?”
譯官剛將這句話譯出,走在前面的折柔王就拽緊了馬韁。
見狀,那個會講大周話的折柔官員當即道:“全都停下來吧!”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轉身向江玉珣笑道:“江大人,看到前面那片湖了嗎?讓你們的士兵和我折柔戰士一道賽馬,誰先騎馬到湖邊取到信物再折返便是誰勝。”
說著便用手中馬鞭指了指前方。
最前方的折柔王也在這時笑著朝背後的人看來。
聖湖?
……我怎麽沒聽過相關傳聞?
江玉珣與其他周人一道朝著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刻他們正位於戈壁沙地的正中央,四周除了黃沙便是嶙峋的碎石。
這裡的一草一木均寫著“乾旱”二字。
唯獨地平線上有片湖泊正在烈日下泛著粼粼波光。
看到那片湖後,隨行大周士兵立刻整裝,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與折柔人一較高下。
除此之外,隨行幾名精通騎術的使臣也躍躍欲試。
折柔官員放下馬鞭,仰頭喝了一口水不屑道:“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為何要認輸?”湯一蒙道,“大人未免過分自信。”
士兵也紛紛激動了起來。
“就是!比就比——”
“何時開始?”
折柔官員放下水壺,把前路上了開來:“哦?既然不怕,那不如現在——”
“等等!”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江玉珣打斷。
身騎白馬的江玉珣抬眸向前方看去。
停頓幾息後,他忽然蹙眉笑了起來:“湖?敢問大人那‘湖’叫什麽名字,佔地幾何?距我們所在之處又有多遠?”
周遭突然靜了下來。
折柔官員愣了一下:“呃……叫,叫……”
江玉珣拽了拽馬韁,冷笑著向他看去:“你也不知道。對嗎?”
說話間,忽有一隻老鷹鳴叫著從眾人頭頂飛過。
江玉珣的聲音並不大,卻滿是迫人之意。
見那折柔官員真的答不上來,大周的使臣與士兵們不由竊竊私語:
“這是怎麽回事……”
“折柔人怎能不知他們聖湖的名字?”
江玉珣回頭看了隨行的譯官一眼,接著壓低了聲音道:“恕我直言,前方壓根沒有什麽湖泊。遠處的水面不過是蜃景罷了!”
這番話在同一時間被譯官翻成折柔的語言,高聲說了出去。
兩道聲音伴著頭頂的鷹啼,一遍一遍地在沙地上回蕩。
在場眾人均目瞪口呆定在了原地。
江玉珣雖然在笑,心中卻是無比的憤怒。
“海市蜃樓”這一自然現象分為“上現蜃景”“下現蜃景”還有“複雜蜃景”這三類。*
眼前地“湖泊”便是最最常見的下現蜃景之一。
天氣晴好時,沙漠與柏油馬路上幾乎隨處可見。
……這群折柔人絕對知道遠處的湖泊永不可抵達。
他們故意這樣做,就是為了坑死生活在昭都,不曾見過蜃景的士兵,讓他們追著虛影命喪於荒漠之中!
到時候還能反咬一口,說大周士兵愚鈍,連湖泊都找不到。
“什,什麽‘蜃景’?江大人莫要開玩笑!”折柔人還在嘴硬。
江玉珣沒有搭理那名官員,而是直接騎馬向折柔王而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史書早有記載‘海旁蜃氣象樓台,廣野氣成宮闕然’*,怎麽?折柔人真以為只有你們見過蜃景嗎?”
江玉珣的聲音中隱含怒意,他越說語速越快,壓迫感在這一瞬向每個人逼來。
明明是正午,眾人心間竟生出了一陣寒意。
明白折柔人的意圖之後,湯一蒙等人面上瞬間失了血色。
他們雖也看過史書,記得這段描寫。
可是從未親眼見過海市蜃樓的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遠處那片湖泊便是書中的“蜃”!
大周的譯官顫抖著將這句話譯了出來。
折柔隊伍瞬間噤聲。
江玉珣緩緩停在了折柔王的面前。
他看著對方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道:“若折柔人堅稱前方就是你們的聖湖,那不如王親自帶我們去聖湖祭拜一番?”
折柔王胯下的黑鬃烈馬忽在此刻不安地打起了響鼻。
它肌肉抽動,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並在原地踢踏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落於下風的折柔王當即開口:“你——”
可江玉珣完全沒有留給他說話的時間:“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吾等千裡迢迢來到折柔,這片‘聖湖’便是王展示給我大周的誠意?不知您此舉,折柔三王可曾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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