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聽一邊翻譯:“他說,折柔隨時都可以吞並巧羅國,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只是因為被大周的事絆住了腳步。”
“嗯。”
“若折柔贏,下一個倒霉的便是巧羅。若折柔輸,他們定會倉皇西逃,倒霉的依舊是巧羅,”女官的語速不疾不徐,“故而使臣便想提前得到大周的庇護。”
——這一戰他們只能賭大周贏。
江玉珣此行就是為了巧羅國的麥種來。
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卻一點也不著急了。
江玉珣沒有回答使臣的話,反倒是隨口向女官問了幾個與此事不相關的問題。
看上去好像並不重視這件事。
然而江玉珣的慢待,卻使使臣堅信大周實力非凡。
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使臣起身行了一個禮,用帶著極其濃重口音的大周官話說:“巧羅國雖然戰力不足、無力應敵,但是富庶不缺錢財。若大周願意,我們可以把金銀送到你們的皇帝手中。”
江玉珣:?!
他會說大周官話啊?
……使臣在外交活動中使用對方國家的語言,是一種示弱與臣服。
巧羅國的姿態放得很低,並且已經著急了起來。
冷靜,冷靜!
拿出點大國的氣勢來。
江玉珣給自己狠狠地打了打氣,他一邊回憶應長川平常的樣子,一邊學天子輕輕放下手中茶盞向對方搖頭。
同時以退為進道:“我大周並不缺金銀,陛下也對這種俗物沒有興趣。”
江玉珣身上的金銀玉石伴隨著動作發出璀璨光亮,這句話因此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巧羅國使臣當即重重地點了兩下頭:“是,是大人。”
語畢,便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
折柔人一貫嘴硬,稱應長川是憑借運氣取勝。
受此影響,使臣也曾懷疑過大周的實力。
直到現在,見到江玉珣這愛答不理、冷冷淡淡的樣子,他終於徹底定下心來:大周的實力絕對比自己想象的強!
這樣的大腿現在不抱還等什麽時候?
巧羅國使臣小心問道:“不知大周對何物有興趣?”
“這樣吧……”江玉珣心中已經開始瘋狂偷笑,但還是強忍著假裝不經意地說,“我昨日在折柔帷帳中,看見了一些西域來的奇花異草……比如菠菜、小麥什麽的。相比起金銀,這個倒算得上新鮮。”
巧羅國使臣連忙點頭,並一臉殷切地向江玉珣看去:“自然自然!”
見他答應這麽乾脆,江玉珣忽然虧了似地皺了皺眉:“這些東西遠遠不如金銀珍貴……”
“江大人放心,巧羅自然不會吝嗇於數量,”像是擔心江玉珣反悔,使臣立刻把自己規劃好的路線說給江玉珣聽,“東行之路雖受折柔阻隔,但是我們還可以繞道克寒,從那裡將貨物運到大周啊!”
好家夥?!
江玉珣聽到這裡都不禁震撼起來。
大周西北接壤折柔,西南緊鄰克寒高原。
巧羅人這是要繞個大遠路,帶著貨物翻過整片高原,將東西送到昭都啊!
這番話將他聽得目瞪口呆。
見江玉珣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那使臣以為他還在猶豫。
使臣當即表示:“口說無憑,王子殿下來折柔為質的時候,帶了十石麥種和菜種。折柔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如今還余下大半。若大人不嫌棄,可以先將它們帶走。”
“若巧羅國違背盟約,您只需將此種交給折柔,那我們便是回天乏術了!”
周時的“一石”約等於現代三十斤。
這些麥種用來吃的話自然不多,留種用卻不少了。
江玉珣的呼吸不由一滯。
使臣小心翼翼地問道:“江大人,您看如何?”
見他這模樣,江玉珣忍不住心虛了一下。
……我果然是和應長川學壞了。
墮落,真是墮落!
轉眼已是午時。
不想再為難對方的江玉珣朝著巧羅國使臣笑了一下,緩緩起身道:“時間不早,大人也該回去休息了。”
使臣睜大眼睛,無比忐忑地向江玉珣點頭。
兩人並肩向帳外走去,女官抬手拉開帳簾。
將要出門的那一刻,江玉珣終於停下腳步,他笑著朝巧羅國使臣說:“巧羅既如此有誠意,那我大周自然不會辜負。”
今日天空萬裡無雲,整座王庭都曝於烈日之下。
說著,他眯了眯眼睛向半天看去:“時間不早,還請大人快些準備麥種,不要驚動折柔更別誤了我們的行程。”
春風吹起碧色的衣擺,更顯得江玉珣身姿挺拔。
那使臣竟在瞬間生出錯覺——眼前人身上的光亮,似有一刹那壓過了這烈烈白日。
“是,大人——”
巧羅國使臣當即後退一步,無比恭敬地朝江玉珣行了一禮。
他並不像從前那般把手放在胸前,而是如周人一般舉手加額,似已有臣服之意。
※
下午,去往伊延草原打獵的折柔王終於回到了王庭。
或許是知道了自家臣子在周人面前丟人的事,他終於忍不住把江玉珣一行人叫到了王庭外,看樣子是想借“賽馬”來找回場子。
還是個半大小孩的折柔王帶人騎馬走在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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