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莊嶽立刻松了一口氣。
經過江玉珣上次那麽一說之後,他也覺得第一項變化非常有必要。
從今往後,征稅要比從前簡單許多。
但一想到第二項,莊嶽心中便不由打起了鼓。
——從實物到錢幣的變化實在太大,長遠看雖利於商市發展,但百姓短時間內自然卻很難反應過來。
還好,天子似乎並不著急立刻達成這一變動。
而走在一旁的江玉珣也在此時補充道:“也可先以‘夏稅納錢,秋稅納糧’為過渡”
過了秋收時節之後,百姓家中的存糧較多,因此秋稅納糧更為方便。*
天子也在此刻點了點頭。
“好好!”見狀,莊嶽連忙將此事記了下來。
安河殿不大,不過轉眼一行人便走到了盡頭。
應長川並沒有離開此處,而是坐在最上席仔細閱讀起了稅報。
天子在此,安河殿內眾人雖無比緊張,但還是安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屏聲靜氣忙著手頭的工作。
一時間,殿上鴉雀無聲。
這些東西應長川已不是第一次看。
過了一會後,他一邊翻閱一邊隨口向莊嶽問起了今年征稅的具體準備情況。
莊嶽連忙打起精神,仔細回答天子的問題。
而應長川則在這時於紙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江玉珣對數字並不敏感。
聽了一會之後,他心中就生出了幾分倦意。
坐在應長川身旁,與他一道翻閱其他稅報的江玉珣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就在江玉珣打算輕輕掐自己一下,令自己打起精神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本陌生的稅冊。
……出什麽問題了嗎?
剛才還在走神的江玉珣立刻打起精神。
他緩緩展開稅報,打算仔細閱讀。
然而下一刻,江玉珣的動作便是一滯……
這是什麽鬼東西?!
江玉珣手中的稅冊上竟然只寫著一行字:“愛卿可是困了?”
安河殿上,莊嶽還在滔滔不絕地向天子匯報著自己的工作。
江玉珣頭一次從應長川的身上讀出了“不靠譜”這三個字。
應長川沒有發問,因此江玉珣不必實話實說。
他偷偷抬眸看了莊嶽和殿上眾人一眼。
確定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之後,江玉珣方才小心翼翼地提筆在空白的稅冊上寫道:“請陛下認真工作,不要走神。”
寫完之後便合起奏報,無比正經地雙手奉至天子案上。
此事雖是應長川起的頭,但上輩子當了十幾年好學生的江玉珣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這麽一折騰,方才昏欲睡的江玉珣立刻清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偷瞄了莊嶽一眼後,便繼續翻閱起了手中的稅報。
然而本以為應長川可以消停一會的江玉珣怎麽也沒有想到……
沒過多長時間,自己的背後竟然又傳來一陣細弱的癢意。
應長川用那本稅冊戳了戳江玉珣的肩背,末了再一次將它送了上來。
稅冊之上又多了幾個大字:“放心,孤在聽。”
江玉珣:“……”
真的嗎?我怎麽就不相信呢。
似乎知道江玉珣心中在想什麽一般。
就在他翻開稅冊的同一刻,坐在他背後的應長川竟突然從莊嶽的話裡挑出了一句錯來。
天子笑了一下,忽然輕笑著打斷了屬下的話:“夏稅無過六月。”
“哦……哦對對!”莊嶽愣了一下,慌忙改口道,“夏稅無過六月,並非臣方才說的七月。”
過去大周夏稅的最晚征收時間是七月,如今已經根據冬小麥的收獲時間改到了六月,習慣了舊法的他一不留神竟然說錯了話。
一直低頭匯報此事的莊嶽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天子的表情。
誰知應長川臉上非有半點不悅,甚至還正低頭對著稅冊淺笑。
……奇怪,這又是什麽情況?
莊嶽心中雖有些疑惑,但見天子沒有因自己說錯話而生氣,便默默長舒了一口氣並繼續說了起來。
伴隨著沙沙翻書聲,莊嶽的聲音正在殿上一遍遍回蕩。
應長川則倚坐在玉幾之上,再一次將視線落向稅冊。
過了一會,他終於動筆在紙上寫道:“愛卿若是不想再寫,孤便直接問了。”
接著再一次將它遞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天子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人默默咬了咬唇,過了一會之後,終於任命般拿起桌上的毛筆在稅冊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江玉珣鬼鬼祟祟地抬起頭,確定沒有人在看自己之後,終於轉身將稅冊丟在了天子的桌案上。
他沒有寫字,而是在應長川最開始的那句話上畫了一個圓圈,正好圈住“困了”二字。
天子的唇邊忽然多了幾分笑意。
目光也在這一瞬變得柔軟。
匯報完正事的莊嶽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天子。
應長川終於在此刻放下手中的稅冊,並朝他點頭道:“今日就到這裡。”
話音落下之後,便自桌案背後站了起來。
“是,陛下——”手心早已因為緊張而泛出薄汗的莊嶽不由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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