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就在這時,一團棕紅色的球像風一般呼嘯而過,硬生生地將動彈不得的他給撞到了另一側。
張暄瞳孔驟地一縮,眼睜睜地看著那奴兒黑黑的尖牙一口咬在了胖貓兒的爪背上,失聲喊道:“奴兒三三——!!”
鍾淳已無心去看小魔頭的表情,事實上,他已經奴兒黑黑那一口咬得意識模糊了。
痛,好痛——!
掌骨和手臂仿佛牽絲木偶一般完全脫節了……
奴兒黑黑嘗見肉味後更是狂性大發,嚎叫著將鍾淳壓倒在地,雙肢牢牢地鉗住自己的獵物,如同野獸進食般迫不及待地朝他一口接一口地咬下去。
“…嗷……!”
鍾淳發出一聲虛弱地痛呼,盡管他已經盡力掙扎抵擋了,但到底敵不過在野外捕獵經驗豐富的奴兒黑黑,不一會兒他的身上就像長滿瘡的柿子一般,被咬得左一個洞,右一個孔,汨汨而出的鮮血將火焰般的皮毛染成了深黑色。
耳邊的聲音也漸漸模糊起來:
“……快!快去叫先生們來!去拿劍!!”
“先生們不在……門口停了輛馬車……他們都去……”
“奴兒三三……!奴兒三三……放開!放開它!!…”
是張暄的聲音,尾音還帶著股快要撕裂的哭腔。
嘖,真難聽,跟待宰的公鴨叫聲似的——
他還以為這小魔頭天生就沒心沒肺,連眼淚都不會流呢……
就在這時,鍾淳恍惚地聽見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聲,緊接著便感覺壓在他身上啃咬的奴兒黑黑兀地止了動作。
“噗——”
那聲音極悶,仿佛利器貫穿盛滿水的羊皮囊的動靜。而後便聞“嘭”地一聲,裡頭的東西被一股腦地全都炸了出來!
只見奴兒黑黑仍保持著那凶惡的表情,但身子卻有如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詭異地往前歪倒,隨後“嗙”地一聲摔在了地上,連掙扎的反應都沒有。
鍾淳被驚得腦中清明了一瞬,他忍痛擦去了噴濺在他臉上的血跡,睜著眼睛往奴兒黑黑的屍體上望:
只見那黑臉貓兒的背上正直直插了隻雕翎箭,箭身不偏不倚地貫穿了它的胸腹,從胸口下方探出一截被染得血紅的箭頭來。
而奴兒黑黑喘了幾口氣後,便保持著大瞪著眼的姿勢,徹底沒了呼吸。
就在意識即將潰散之際,鍾淳感覺有人朝自己走來,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那人是誰,卻只看見一片素色的衣角。
昏迷之前,他感覺有隻寬闊的手將自己的身體給托了起來,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隻聞見了一股似涼水般的苦檀香。
……
*
幽室燈清,夜半燭深。
鍾淳醒轉後,發覺自己正躺在一處秋香色的四角複鬥帳中。
環顧四周,只見帳角系著四串寶珠琉璃串,質地通透,明心如玉,在燈火的照拂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身下席是冰簟席,身上衾是金縷褥,腦後枕是白玉枕,他陷在這小小一方天地中,頭腦昏昏沉沉,一時疑心自己是否已經到了仙宮。
“我這是在作夢嗎?”
鍾淳神遊似的在床上張望了一圈,恍恍然地伸了伸自己的爪子,往自己的臉上掐了一把,剛一出手,便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從掌心傳來。
疼——!!
果然自己不是在作夢……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兩人交談的聲音,鍾淳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探出一個頭來。
——只見堂前有一站一坐兩個人影。
“大人,小公子還在祠堂前跪著……”站著的那人開了口,鍾淳認得這是丞相身邊近侍陳儀的聲音。
“聽仆人們說,他們從未見小公子哭得這樣厲害,都快背過氣了——”陳儀的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眼下夜已深了,那祠堂幽暗濕冷,平日裡也不大有人去,不如……”
“不如讓他跪著長長記性。”
那道熟悉的冷淡聲音再度響起,直將一旁偷看的鍾淳驚得一個激靈。
那是丞相?這兒是丞相的臥房?
那那那、自己身下這張床……豈不是?
“今日若不是你及時告知我書院的事,我還一直被他蒙在鼓裡。”
“大人……”陳儀本想再勸阻,但看見張鄜的臉色,便又隻得將求情之言咽下肚去,轉而歎道:
“我聽李掌教說,在學堂鬧事的本非小公子,而是那喬二見小公子的那隻胖貓兒覺得眼紅,又自己帶了隻未經馴化的畜生來,這才出了這等禍事。”
“也不知那胖貓兒傷得如何了,小公子方才在祠堂受罰時還喋喋不休地嚷著要見他那隻‘奴兒三三’呢——”
誰知張鄜聞言竟微微回過頭,此時鍾淳一個圓茸茸的大腦袋正卡在帳外,根本來不及縮藏回去,便又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
鍾淳:“……”
作者有話說:
本來周末能發的,可惜突然發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二陽,燒了一晚上就退了( )
第8章 黃粱(八)
說來倒也奇怪,先前擋在小魔頭面前,與發狂的奴兒黑黑作殊死搏鬥之時,他心中毫無懼意,只有一腔“大不了再死一回”的悲壯。
現下隻被那人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鍾淳卻覺得如坐針氈、渾身刺撓,總有種年少時被書院先生抽查課業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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