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和表情都相當不善,可卻偏偏給爹娘買了那麽好的棺材,溫別桑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他究竟是敵是友。
車子平穩的前行,承昀眼神逐漸起了一些變化,似乎在醞釀一些不好的事。
溫別桑將背部貼著車壁,道:“謝謝你,給我爹娘買棺材。”
承昀先是怔了一下,隨即翹了翹唇,故意道:“你這孽子,怎麽連個棺材都不給你爹娘買?”
溫別桑語氣很輕:“沒有錢。”
“聽說你雇人來給他們燒紙就花了十兩銀子,這些錢怎麽也夠買個薄棺了吧。”
溫別桑並未聽出他諷刺自己雇人騙他,而是黯然地搖了搖頭,道:“銀錠是假的。”
“……”承昀停頓了半晌,才重新開口道:“你真刑。”
不管是買賣火器,還是使用假銀錠,都足夠去刑部喝上幾壺了。
承昀躺不下去,他緩緩坐直身體,道:“周梓……”
“我不姓周。”溫別桑立刻糾正,道:“我姓溫,我叫溫別桑。”
承昀並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加停留,寒聲道:“你知不知道,孤現在就可以送你去刑部,判你個終身監禁。”
“有什麽區別。”溫別桑道:“我本來就在被你通緝。”
“孤通緝你是為了殺了你。”
“那你何時將我交給刑部?”
“……”承昀又緩了下,勉強跟上他的思路,冷道:“送你去刑部,你也活不了。”
溫別桑抿了下嘴唇,到底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妖怪,我也不會妖術,更不可能每天去夢裡騷擾你,你根本就是抓錯人了。”
承昀自然清楚他不是妖怪,夢妖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但見他如此害怕,還是故意詰問道:“你若不是,怎麽會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溫別桑似乎是看到了生路,當即認真思索了起來。
很快,他找出一個原因:“你定是從哪裡見過我的樣貌,所以夢中才會……”
話音未落,承昀的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喉頭一哽,恨道:“你當自己是什麽東西,能讓人見上一面就念念不忘?”
溫別桑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又生起氣來,道:“我的意思說,我也許只是你夢裡妖怪具象化的一個載體,你只是無意識將他代入了我的樣子。”
承昀表情更加難看:“你當自己是天仙呢,孤會因為見你一面,就將春……那妖怪的種種行為,代入你的樣子。”
溫別桑凝望著他,平靜又清澈的眼眸裡倒映著承昀陰鬱的臉。
“太子殿下。”他開口,再次聲明:“您不覺得,比起和我擁有同一張臉的人每天化身妖怪入夢侵擾,我說的那些才更合理嗎?”
“合理?!”承昀被氣笑了:“你覺得孤因為見了你一面,就每天在夢裡被你羞辱,被你作踐,被你騎在腦袋上作威作福,這種事更加合理?你當孤有腦疾?!你當孤是自願甚至渴望做那些夢的?!你當孤本性就是如此下賤?!”
“……”他臉龐越來越扭曲,溫別桑心中駭然,下意識朝後方挪了挪。
他盯著像是要撲上來撕碎自己的家夥,調整了一下情緒,低聲道:“您是太子殿下……那,那只是個夢罷了。”
“只是個夢?”承昀一下子貼了過來,雙目直勾勾的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真該慶幸,那如今還只是一個夢,否則,你絕不可能如此完好無損的呆在這裡。”
溫別桑垂下睫毛,按捺住自己過分敏感的淚腺,再次用鎮定的口吻道:“雖然我不知道您在夢中究竟遭遇了什麽,但,那只是一個夢,我,天下所有人都不可能那樣對您的……”
“當然不可能。”承昀心平氣和的將貼過來的臉收了回去,表情冷漠的道:“但即便是夢中,你也不該那樣欺辱孤。”
溫別桑隻覺得無比荒謬,他道:“但夢中欺辱您的妖孽,也並非是我……”
“孤說是你,自然是你。”
“……”溫別桑還從未見過如此無理之人,他不禁發起抖來,瞪著面前的荒謬之人,道:“你只是做夢而已,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可若因此報復到我身上,於我來說卻是無妄之災……”
“那又如何。”承昀睨他,道:“如今還只是開胃菜,待孤回去之後,還要刮了你這張漂亮的臉,在你耳後那顆黑痣上打個鐵烙印,再用鐵刺穿透你的琵琶骨,將你掛在房梁上……”
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承昀越發愉快:“還要在你腳底燒一盆炭,慢慢炙烤你那雙讓人討厭的雙足,那熱氣一開始大抵只是燙,時間長了就能將你腳底都烤熟……”
“啪嗒。”
溫別桑扭過了臉,額頭抵在馬車角落。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滾落了出來。
承昀終於按捺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太妙了!想起自己在夢中對那張臉的諸多迷戀,對那顆痣的愛不釋手,甚至於不惜蹲在他腳下為其浣足的蠢樣。承昀隻覺得撥雲見日,陰霾俱散,連呼吸都暢快了許多。
果然是他的夢境出了問題,他此刻無比篤定,如今頭腦清晰,神台清明,不為任何美色駐足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車子緩緩來到了盛京城外。
承昀全然不覺得困倦,拿過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就著他的淚眼品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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