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別桑想了想,道:“因為他覺得容姨太厲害,不好掌控。”
“你說的是我父皇。”承昀道:“我近來養傷,將關於沈如風的所有資料都看了一遍,他的奪嫡之路上充斥著野獸般純粹的廝殺與爭奪,如今亓國明都皆是新臣,許多老臣不是被遠遠發配,就是已經身死,他的兄弟更是死的死殘的殘,如今明都幾無舊人。”
溫別桑道:“然後呢?”
“他拋棄申悅容,是因為申悅容見過他在淤泥中的樣子。”承昀望向他,道:“申悅容和他相識的時候,他正年幼,那時申悅容是其他皇子的暗衛,對於他被羞辱欺凌之事,必然比其他人看的更加清楚。他生來卑微,偏偏性格又極端自負,如此自尊受創之事,自然是永遠消失最好。”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怎麽可能會消失呢?”溫別桑道:“容姨對他來說,是雪中送炭之人呀。”
“他在泥裡之時,那是暖身之炭,他在天上之時,那便是灼人的鐵烙,申悅容的存在會無時無刻地提醒他,自己曾經是多麽卑賤。”
溫別桑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機關,道:“自尊真的那麽重要嗎。”
承昀沒有回答,溫別桑擺弄著自己的機關,隨口道:“其實這件事是經過你同意的吧。”
承昀:“?”
“那天你跟皇后說,雖然周蒼術如今沒有動作,但是可以逼沈如風做出行動。”溫別桑看他,道:“是這件事嗎。”
承昀笑了下,道:“正是。”
“為何只是斷他一臂?”
“他扮馬匪突襲邊疆百姓,此事是沈其文之過,但他身份尊貴,若當真殺了,兩國矛盾必然會立刻激化,開戰在所難免,但只是斷其一臂,便是在沈如風心中埋下一根針,不至於即刻致命,但卻一定讓他坐立不寧,如此,才好逼他鬼祟行事,動用周蒼術這個暗棋。”
“你大哥會有危險嗎?”
“我派了信任的人與他商議此事,他一定會提前提防……但什麽事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只能盡力避免。”
是夜,周府。
周蒼術正要從書房離開,便見柱子後的陰影后面走出了一個人。
看清來人,他神色之間浮出幾分晦氣,冷冷道:“謝令書入了太子府,我不好行動。”
“我知道,你並不在乎謝令書是否與承昀聯手,畢竟這對你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對方道:“但我今日來,是為你送東西的。”
周蒼術皺眉,便見後方走出一個同他一樣戴著兜帽的男人,手中托著一件繡有九爪遊龍的金袍,形製與梁國天子的朝服幾乎一致。
他呼吸一窒。
仍然殘存著理智:“太叔真,你是瘋了嗎。”
太叔真語氣溫和,道:“這是我國君上送給您的禮物,希望我們此次合作順利。”
“……”周蒼術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件龍袍。
年初之時,禪院外面的談話歷歷在目。
“這次,你們又想做什麽。”
“大亓今年遇雪封城,城中百姓食物緊缺,我們希望拿下一城,以做補給遇休整。”
他從袖中取出一副地圖,在桌面上徐徐展開,手指指著上方四座城鎮:“這幾座,相爺覺得哪個更合適?”
周蒼術看了一眼,頓時氣笑了:“這三座全都有常家人鎮守!你想讓我跟常赫珠魚死網破?!”
“常星柏傷了六殿下,君上震怒,常家必須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這不可能!”周蒼術道:“常家是北疆的無冕之王,若當真與他們對上,便是不死不休了!這幾座,你們挑,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換你們的人進去,要確保大梁百姓安全……”
“沒有可能。”太叔真語氣平靜,他此次過來,面上一分笑容也無,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就這三座,常星柏,常赫宇,還有……常振龍。”
說到這裡,他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卻飽含殺機:“這老頭的脾氣似乎跟年紀一樣大,不若就拿他的血來補償六殿下吧……”
“你是生怕常家那群瘋狗殺不到明都是吧?”周蒼術沉聲道:“常振龍若死在你們手裡……”
“誰說他要死在我們手裡?”太叔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道:“我們是要你動手呀!殺了北疆的無冕之王,北疆必然軍心大亂,屆時我們便可趁此進軍……屆時北疆亂了,相爺也好在盛京做點自己想做的嘛。”
周蒼術轉過身,須臾,忽然又回眸,道:“你說要幫我殺了那小孽障,為何還不動手?”
太叔真眸色轉變,道:“白婉也許是太叔問道的女兒。”
周蒼術頓時戒備起來,太叔真語氣輕嘲,道:“太叔問道背叛了大亓,讓我全族陷入被動,已經被我族人聯手追殺而亡,他女兒的死,我又怎麽會在意?”
“你想帶他走?”
“既然是我太叔家的後人,自然是要回族中,為亓國效力。”
周蒼術看了他幾息,眸中隱隱現出幾分輕蔑與看好戲的神情,他轉開視線,道:“難怪他自幼便對雷火之術如此精通,我還當是我周家血脈覺醒,原來是太叔家的人……若他能回大亓,自然再好不過。”
“我一定會把他帶走,讓他再也不能騷擾相爺。”
太子府,溫別桑睜開眼睛的時候,承昀已經翻身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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