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就是自由活動時間,沈蜷蜷和同宿舍的幾個小孩去了操場。他的那根山薯沒有吃完,剩了一半握在手裡。
“你怎麽不吃的?”林多指問。
沈蜷蜷鄭重道:“我要去工作了。”
林多指震驚:“你又要偷偷溜去垃圾場嗎?你剛被懲罰過的。”
“可是我剛剛被懲罰的不是偷偷溜的,那是跑出去跑進來跑出去,現在才是偷偷溜的。”
“你現在偷偷溜被抓住的話,也要被罰。”
“能吃晚飯就行了。”沈蜷蜷滿不在乎。
他雖然早就沒有流鼻血了,卻依舊將鼻孔塞著。有其他小孩好奇地看著他時,他便將紙團取出來,接著又塞回去。
其他小孩問:“沈蜷蜷你把鼻孔堵住做什麽?”
“流鼻血呢,流鼻血的話這樣一塞就好了。”沈蜷蜷回答得無比自豪。
“我那次看見大班生也塞著鼻孔,原來是流鼻血哦。”
這不一樣的鼻孔,立即就獲得其他小孩不明原因的羨慕,也讓沈蜷蜷很是滿足。
沈蜷蜷和林多指他們道別,走去水泵房背後,一眼便看見幾個大班生鬼鬼祟祟地站在圍欄旁邊。
這些大班生明顯已經認得這名小班生慣犯,所以隻緊張了一瞬就放松下來,無視沈蜷蜷的存在,將圍欄上一根松動的鐵杆左移,再依次往外鑽。
最後一名大班生在鑽洞前叮囑沈蜷蜷:“等會兒記得把鐵杆放正,要是被管理發現了,我們以後出不去,你也等著我們的復仇。”
“我會放好的。”沈蜷蜷連忙保證。
他遠遠站著,等所有大班生都鑽進洞,又過了半分鍾後才跟過來,鑽出洞,再將歪斜的鐵杆扶正。
十分鍾後,沈蜷蜷心情很好地走在大路上,手裡拿著小半截山薯,不時踢一下路上的石子。他走了約莫二十分鍾,前方便出現了一片建築。
這是座死氣沉沉的小鎮,看不出半分生氣。所有建築都呈現出荒廢已久的狀態,風從黑洞洞的窗口灌進去,又呼嘯著穿出破損的牆體。
鎮外豎著高而長的金屬網,但因為年代久遠,也沒人管理維護,鏽跡斑斑的網上有不少斷裂缺口。沈蜷蜷順著金屬網一直走,直到走出這一片建築群,才挑了個缺口鑽進去。
網內是一大片空地,空地邊堆放著垮塌的水泥磚,其中殘存的幾段階梯式台階,表明這裡曾經是一個熱鬧的足球場。
球場左側堆放著很多大小一致的正方體,色澤斑駁不一,像是被強力壓縮成的金屬塊。右側則全是垃圾,一輛無人駕駛叉車正將那些垃圾自行裝好,運入修建在球場邊的水泥房裡。
水泥房上還印著幾個大字:莫爾納第三垃圾處理廠。
那幾個先到的大班生正在垃圾形成的小山裡翻垃圾,嘴裡大聲說笑。沈蜷蜷沒有過去,也不敢過去,隻朝著右側跑。
他穿越了整個場地,在確定聽不見大班生們的聲音後開始大喊:“小狗,小狗。”接著又舉起手裡的小半截山薯:“小狗,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小狗。”
他跑得氣喘籲籲,鼻子被堵得呼吸不過來,終於將那兩個紙團給取出來丟掉。
“小狗,我來了,你今天還沒吃飯的,我給你送飯來了。”沈蜷蜷在金屬塊疊成的小山縫隙裡穿行,嘴裡不停大聲說著:“我們今天吃的山薯,我給你留了好多,你嘗一嘗啊,可好吃了。”
穿出這堆金屬山後,前方出現了一排鐵皮房。一共四間,其中一間靠門牆上堆著小山似的空紙箱,鏽跡斑斑的牆身上依稀可辨一行大字:縮短工期注意安全。
“小狗,你想我了沒有?你是不是在等我?”
沈蜷蜷衝到堆放紙箱的那間房前,一把推開了門。生鏽的鐵門撞在牆上,牆身鐵皮都在嗡嗡震顫。
他喘著粗氣,掃視了圈空空的屋子,又連接推開其他三扇房門。
再轉身對著那些金屬塊喊:“小狗,你去哪兒了?你是不是藏起來了?”
“小狗,你出來吧,我給你帶吃的了。”沈蜷蜷揮動手裡的小半截山薯,笑得眉眼彎彎,聲音細軟:“最最好吃的山薯,我們一人一半。你嘗一口就知道了,快來呀……”
他轉著眼珠打量四周,又瞬間變臉,凶狠地喊:“昨天我把你撿到,你就是我的了!你再不出來,只要我抓到你,我就要打你,把你鼻子打爛!死掉!塞紙團都不行!”
小狗依舊沒有出現。
沈蜷蜷臉上的凶狠換成惶然,語氣也帶上了哀求:“我不會打你的,我是嚇唬你的,想把你嚇出來。”
整個垃圾場一片安靜,隻隱約能聽到另一頭大班生的大叫聲和笑聲。沈蜷蜷呆呆地站了片刻,才垂著頭慢慢走回第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雖然不大,但應該是工頭住過的單人宿舍,還擺放著從某棟住宅樓裡找來的簡單家具。
左邊靠牆放著一張鐵架床,床頭櫃是木製雕花,對面擱著一條長沙發。那沙發有些破損,露出泛黃的內墊,但也有幾道看著很新鮮的抓痕,內墊還被扯出來了幾團。
沈蜷蜷有時候聽管理們閑聊,不止一次聽到過工作這個詞。
“……不聊了,我要去工作了……院長在他的辦公室……”
於是他來撿垃圾就成了他的工作,這排鐵皮房就是他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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