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廣場戒備森嚴,圍牆上豎著電網,大門口還有兩隊持槍士兵守著。可就算如此,褚涯看向廣場外一座廢棄建築時,發現某扇窗戶裡的牆壁上,有人用油漆刷了一行字。
——雲巔的雜種,你逃不開地獄!
那行字一般不會被人發現,所以也就保存在了牆上,褚涯也是在打量那造型古舊的窗戶時才發現。
他倏地收回視線,一邊琢磨著那些字是誰留下的,一邊跟著其他人走進了圖塔。
圖塔雖被稱作塔,實際上就是一座連接深淵和雲巔的大型升降機,也是除開飛行器外,雲巔和深淵之間的唯一通道。
塔內左右兩邊分別為上行區和下行區,褚涯一行人走到上行區時,他們剛才乘坐的軍車也陸續停上了上行運貨台。待到他們進入客運廂後,升降機發出輕微的嗡嗡聲,轎廂迅速爬升。
“這劉院長把個歡迎會搞得有聲有色,挺不錯。”
“還不是為了那一千斤山薯。他天天在雲巔資源部坐著,不給批吃的就賴著不走,我看見他就頭疼。這次總算是要到手,讓他逞心如意了。”
“他也沒錯嘛,身為院長,肯定要想法讓孩子們吃飽穿暖。”
大家的議論聲中,吳參議長突然問起沉默站著的褚涯:“小褚,這次來深淵視察感覺怎麽樣?”
不待褚涯回答,他又道:“你這次回去後,可以寫一篇相關文章,內容就是福利院孩童的現狀,他們不光吃飽穿暖,精神世界也很豐富,福利院裡有電視,娛樂室,書本等等。等你寫好就發表在期刊上,對了,文名就叫……十二歲的我眼裡的深淵。”
其他人附和著笑道:“那我們就等著欣賞褚公子的文章了。”
褚涯臉上也帶著笑,內心卻複雜難明。
他眼前浮現出礦場工人哆嗦的嘴唇:“……我知道能在廠裡做工,已經比其他人都幸運了,沒有其他要求……但是如果能吃飽的話,那就更好了……”
他也再一次想起了福利院那個凍得鼻尖發紅,眼睛哭得紅腫的髒汙小孩。
褚涯臨行時,父親褚誠煜意味深長地對他講,讓他來深淵後多看看,多想想。
可他覺得自己來深淵走了一遭,還是不清楚它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
沈蜷蜷被一名福利院管理拎著後衣領,腳尖半沾著地,一墊一墊地穿過操場,懷裡還緊緊抱著他的鐵皮方盒。
一名路過的雜工和管理打過招呼後,問道:“這小孩怎麽了?”
“大門沒關,他就偷偷溜出去了。”
沈蜷蜷仰起頭為自己解釋:“我不是偷偷溜出去的,我是就這麽跑出去跑進來又跑出去的。”
“你還嘴強?院裡說過多少次,不準你們私自離開福利院,不管你是怎麽出去的,那都叫做私自離開。”管理喝道。
沈蜷蜷不敢再頂嘴,心裡卻不服,便垂下腦袋朝著地面翻白眼。
管理又對雜工道:“你別看他小,是個老犯事的了,院裡的管理沒有不認識他的。承認錯誤比誰都快,臉皮比誰都厚,怎麽罰都不怕,罰完馬上犯。”
沈蜷蜷忍不住又為自己辯護:“我才沒有呐,我怕的,不讓我吃飯我就怕。”
“行,那你今天中午就別吃飯了。”
宿舍樓對面是三層高的教學小樓,底層是兩個小班。管理員拎著沈蜷蜷進入通道時,小班的同學嘩地湧出教室,跟在後面看。
“蜷蜷,蜷蜷。”同宿舍的幾個小孩擔心地小聲喊他,在管理轉頭看來時,驚懼地閉上了嘴。
沈蜷蜷已經知道自己中午沒有飯吃,便失去了繼續走路的力氣,隻墜著腦袋和身體,任由管理拎著自己,兩隻腳在光滑的地面上拖行。
底層最右邊的小屋便是懲罰室,管理一手拎著他,一手去開懲罰室的門。但那門怎麽也打不開,便有些粗暴地推搡。
沈蜷蜷垂著頭,沒精打采地道:“這個門的小棍在頂上,你要把小棍拿出來,才能把我關進去。”
管理抬頭看上方,發現這門的插銷果然是在頂上。
懲罰室就是間幾平方的空屋子。門被打開後,沈蜷蜷自己走了進去,挑了個他熟悉的牆角蹲下。
管理與他對視了幾秒,語氣冷冷地道:“因為你違反院規,所以要被關到中午,兩個小時後放你出去吃午飯。”
“哦。”沈蜷蜷應聲後才反應過來,眼睛頓時一亮:“吃午飯?我能吃午飯?”
管理沒有理他,隻伸手關上門,沈蜷蜷急忙衝去門邊,將嘴貼到縫隙上:“我能吃午飯嗎?我是不是能吃午飯?”
管理沒有應聲,但一直跟在後面的幾個小孩嘰嘰喳喳地回道:“是的是的,能吃午飯,我們也聽見了。”
“走走走,全都回去,誰再站在這兒就和他一起關著。”管理開始驅趕。
既然能吃午飯,沈蜷蜷也就重新有了精神,回到自己的牆角坐下,打開了那個方鐵盒。
鐵盒裡的東西很亂,是他剛才在被管理抓走之前,從路面上爭分奪秒撿回來的。他將那些包裝紙和小杓小瓶整理好,開始數玻璃球。
“一二三一……一二三一……”
沈蜷蜷不死心地數了好幾遍,終於確定自己還少了個二和三。
他沮喪又難過,盯著方盒看了好一會兒才爬起身,將屋內唯一的凳子搬去牆壁小窗下,站上去,扶著窗戶鐵欄看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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