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雲拓還有多久才能來接他,而在這之前,顧麟會不會先找到這裡。他現在精神域受損程度尚不可知,兩條斷腿也短時間無法行走,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一名才五六歲的小孩。
可他不覺得那小孩還會回來,畢竟兩人無親無故,之前唯一的交集便是在福利院見過一面。而且沈蜷蜷年紀太小,如果遇到什麽有意思的事,注意力偏移,也許立即就會將他給拋之腦後。
褚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如果只能一個人,要去哪裡才能獲得水和食物?他盡量忽略心中的恐慌和焦灼,隻提醒自己要冷靜,思索解決眼下困境的辦法。
他扭頭看向那些廢金屬塊,知道它們的另一頭便是垃圾場。
……不,再想想辦法,應該還有其他獲得食物的途徑。
但是水又從哪裡獲得?
他見過沈蜷蜷在彌新鎮取水,可他腿不能行,如果到達幾條街外的那座小院,不知道又要多長時間……
褚涯決定先嘗試第一步,便是從推車上挪到地面,但才往旁挪了幾寸,被帶著移動的大腿便是一股錐心的痛。
他忍著劇痛繼續往旁邊挪,直到眼前發黑冷汗涔涔,兩隻胳膊抖得堅持不住,最後泄力地躺倒。
褚涯大汗淋漓地喘著氣,知道現在首先是要將斷骨固定住,不然別說爬那麽遠,連挪下推車都做不到。
他緩過那陣鑽心的痛,開始打量四周,想找到固定斷骨的支撐物。但沈蜷蜷偏好花裡胡哨的東西,這屋裡塑料製品居多,沒有什麽堅固的長條物品。
褚涯抬腕看表,從沈蜷蜷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他雖然已經認為小孩不會再回來,但還是怔怔地盯著那指針看了好久。
褚涯正要放下手時,看見手腕正中有個黑點,像是甩動鋼筆時濺上去的一點墨汁。雖然面積不大,但襯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有些醒目。
他用手指揉搓,卻怎麽都抹不掉,將手腕湊近了些,看見那墨點並不是在哪兒沾染上的髒汙,居然是在皮膚下面,像是長出來的胎記。
褚涯清楚地知道自己手腕上沒有胎記,但這黑點不痛不癢,那處皮膚也沒有異常,便放下手暫時不去管。
他繼續尋找,看見門外那堆紙箱旁靠著一根鐵棍,應該是沈蜷蜷隨手放在那兒的。
褚涯深深吸了口氣,努力挪動身體,推車雖然不高,但距離地面也有半尺。他忍著疼痛,上半身移動到地面,再將雙腿慢慢搬動下來。
隻這麽個簡短的動作便耗費了十來分鍾,頭髮都被痛出來的冷汗浸透。
褚涯用手肘撐著地面,帶動身體艱難地朝著門口挪動,終於一點點爬到了門口。
他伸手去夠那根靠在紙箱上的鐵棍,發著抖的手指才剛剛碰到,鐵棍便搖晃著倒地,咕嚕嚕滾到了前方更遠處。
褚涯趴在原地看著那根鐵棍,嘴裡呼出的氣成了一團團白霧。他全身上下僅穿著一條內褲,皮膚緊貼著冰冷地面,讓他的身體迅速降溫,只剩胸腔裡還有著一口熱氣。
褚涯緩過這陣後,就要繼續往前去撿鐵棍,但門旁堆放的那堆紙箱卻突然轟一聲傾倒。
他趕緊抬手護住後腦,好在紙箱不重,砸到頭背上的也只有一兩個。但他再抬起頭時,這方小小的門洞已經被紙箱堵住了。
褚涯去拖動紙箱,抽出一個後便丟到身後,每一個轉身的動作都會讓大腿斷骨處一陣痛楚。
當他再次丟下一個紙箱時,突然加劇的疼痛讓他發出一聲悶哼,眼前也陣陣發黑。
褚涯熬過了那陣劇痛,心頭突然湧上濃重的無力感和絕望,他慢慢垂下頭,伏在了自己小臂上。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趴著,直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入耳中,才倏地抬起頭,通紅的眼尾還殘留著水痕。
“呀!這是怎麽了?我的箱子怎麽都倒啦?呀!呀!”
聽到沈蜷蜷的聲音後,褚涯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眼睛也再次紅了。他想出聲,喉嚨卻哽得發不出聲音。
“沈喵喵,沈喵喵。”沈蜷蜷焦急地喊。
“我在。”褚涯終於能開口,發出沙啞的回應。
“沈喵喵!”沈蜷蜷沒聽見,聲音裡帶著驚慌的尖銳。
“我在!”褚涯放聲大喊。
沈蜷蜷松了口氣,連忙道:“你別著急,你就好好躺著。你睡覺吧,我來搬箱子,等我搬光了就叫醒你。”
褚涯將一顆淌出的眼淚蹭在肩頭上,回道:“好。”
沈蜷蜷仰頭看著面前的紙箱山,先是無聲地哇了一聲,伸手比劃了下高度,再摘掉帽子,連著挎包和水壺都放到一旁地上。
他抱住最邊上的紙箱,大喊一聲:“小二班,加油。”
這些紙箱都挺大,差不多和沈蜷蜷一樣高,他抱起一隻後便看不見前方的路,只能腆著肚子仰著背,像隻企鵝般往旁邊的空地走。
“沈喵喵,這些箱子為什麽倒了?”
“可能是風吹的。”
“哦……沈喵喵,你睡著了嗎?”
“沒有。”
“那你在做什麽呢?”
“在聽你說話。”
“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
“嘿嘿嘿……”
沈蜷蜷搬紙箱的過程裡,嘴也一直沒有停下。
“你猜我在打早飯的時候發生什麽事了?對,我打架了。那你猜猜我是和誰打的?對呀,我和王柱生他哥打的架,就是那隻大屎殼郎……沈喵喵,你睡著了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