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你的人去。審不出來,你就與他們一起吃牢飯!”
裴鈞披上外袍,叫他快滾。
紀疏閑此一去,恐怕連審帶刑,一-夜都再難回來了。
裴鈞從椅子輾轉到帳中供指揮使休憩的小榻上。
捏著那串金雞手串,忍著手臂的傷擦了擦小金雞上的汙漬。更是懊惱,雞喙本來就撞癟了,打鬥時從懷裡跌出來砸在石上,又把翅膀給砸歪了一扇。
走神時,氈簾外有動靜,是寧喜端著些夜宵找過來了。
寧喜今日正在行宮內教訓小的們,突然就得知獵場出了虎豹騷亂,又聽人說攝政王孤身進了林子,擔心得是一整天都坐立難安。
方才遇見紀指揮使,又說除了虎豹,還有刺客,登時更是心有余悸。
進來一見他身上纏滿紗布,眼睛就是一紅:“殿下,您——”
還沒哭,裴鈞就坐起來,“寧喜,來得正好。”一邊接過他手中的食盤放到一旁。
鹿鳴行宮沒什麽山珍海味,裴鈞坐起來,舀起碗裡的餛飩,忽的想起回來路上,謝晏嘀嘀咕咕的幾句話。
他瞧了瞧寧喜,欲言又止了一會。
“寧喜。”
寧喜頷首:“奴在。”
裴鈞若無其事地吃著餛飩:“孤問你個事。”
寧喜:“殿下您說。”
裴鈞道:“是這麽回事。剛才閔將軍的兒子找到孤,求孤為他辯個道理。說,他前不久與未婚妻鬧了點不愉快,他一氣之下,把未婚妻趕出了家門。”
寧喜心想,閔將軍家的公子年僅十六,便已經定了親家了?而且男女尚未過明路,未婚妻就不顧世俗眼光,住到了閔將軍家裡?
他凝下心來,聽攝政王繼續說道:“後來有一日啊,兩人因為一點小意外得以獨處。未婚妻呢,還主動撲到了孤……咳,閔公子懷裡。他嬌弱可憐,楚楚動人,讓人難能不心軟。”
寧喜愈加一頭霧水,這什麽跟什麽,卻認真道:“這不是挺好麽?皆大歡喜。閔公子是憂愁什麽呢?”
攝政王不由蹙眉,又說:“可抱了沒多會,未婚妻就一臉氣憤,哭啼啼地說什麽,今日是最後一日,明天就不喜歡你了……你說,這是何意?”
寧喜小聲問:“敢問殿下,閔公子二人是打小就相識?那小姐傾心於閔公子?”
攝政王未加思索就點了點頭。
寧喜啊了一聲,老老實實地道:“古往今來多少故事,都是男子高中狀元、建功立業後拋妻棄子,另謀貴門。卻鮮少聽聞有女子舍夫再覓的。奴雖然不懂男女之事,但是也知女子最是長情。”
裴鈞稍一展眉,就聽他長拖一聲:“不過……”
“但也不乏有‘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之類的故事,”寧喜歎息一聲,“閔公子這位未婚妻能被逼的說出那樣的話來,想必是對閔公子失望至極,從此心灰意冷了罷。今日相擁乃是最後溫情,從此便要斬盡前緣,明日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女子雖長情,但真到了心灰意冷時,也最是絕情。”
裴鈞聽罷,登時臉色微沉。
寧喜見碗裡的餛飩快黏在一起了,忙用杓子攪了攪,還在說道:“殿下還是莫要插手臣子家事。想來,閔公子向您哭訴,不過是覺得退婚丟人,想讓您從中調和……可婚嫁之事本就是講究個你情我願,既然那位小姐已改了主意,不如趁著還沒拜堂,各還本道,以免將來反目生怨。”
不想攝政王聽了這番話,竟愈加不忿,咬牙道:“孩子都有過了,難道這緣還能說斬就斬了?”
寧喜大驚,閔公子才十六就定了親家,已經足夠小的了,怎麽這麽混帳,連孩子都有了!到底什麽樣的好姑娘家能看上這種混帳玩意啊?
他忙勸道:“殿下,此種浪蕩輕浮子的事,您可更不能再插手了。”
裴鈞一頭官司:“……行了,你下去罷。”
寧喜雲裡霧裡的,正要走,又被叫住。
裴鈞又想起一人來,問道:“魏王來了嗎?”
一提起他來,寧喜就忍不住擰眉,答說:“來是來了,今日出了這麽大亂子,約莫這會兒正在女眷的營帳那邊安慰各位姑娘呢……殿下喚他有事?”
裴鈞諱莫如深,點點頭。
寧喜出去傳話沒多久,一臉喜色的魏王就顛顛地來了。
他倒是穿了一身好獵裝,襯出一些英俊出來,但其實根本沒打算下場射獵,反倒是趁機在女眷堆裡姐姐妹妹地亂叫。
因前陣子攝政王閉關雙曜宮抄經的時候,他專門跑去陪平安侯玩耍,因為玩得花,深得平安侯心意,自覺如今與攝政王府關系極緊密,已算得上是攝政王最好的兄弟了。
因此進了帳子,熱絡地喊了聲“五哥”,上前對著他的傷就是一陣噓寒問暖。
裴鈞將他從小榻上踹下去,又將方才的“閔公子未婚妻說”給他講了一遍。
魏王聽罷,斟酌了一會,慣好眠花宿柳之人果然不同凡響,經歷豐富,當即猛一拍大-腿:“不就是被人家姑娘厭棄了麽,這個簡單啊!”
雖然“厭棄”一次聽起來有點刺耳,但一想他有法子破局,裴鈞仍然眼神一亮,清咳了一聲,淡淡道:“哦?細細說來。”
魏王附耳上去,嘀咕了兩句。
裴鈞立時蹙起眉頭,萬分狐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