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這副情形,就跟他真的是來同貌美外臣幽會偷情似的!
那邊謝晏抱著籠子,視線忍不住老往屏風那瞥,有點緊張,他之前沒乾過這種事,還興致勃勃的。沒瞥兩下,人進來了,是聾二哥。
聾二哥端著熱好的藥和一碟子蜜餞,一進門見他光著腳踩在地上,身上只有一件薄衫子。正月的夜,盡管屋裡燒著炭火,他腳趾尖也凍得跟胡蘿卜似的。
忙放下藥,接過籠子掛好,咿咿呀呀地比劃著,讓他趕緊到被窩裡去。
忙活了好一會才出去,耳朵聾了,也自然沒有發覺屋中多了個人。
他一出門,謝晏就呲溜從床上跳下來,吧嗒踩著裸足探到屏風後,小心地拽了拽裴鈞的氅衣。裴鈞回頭,看他忽閃著睫,一臉殷切,像是問他做的好不好,求誇獎。
裴鈞心裡還想著“幽會偷情”的荒唐事,把手中的裡衣甩上屏風,沉著臉走出來。
謝晏亦步亦趨地跟著,一不留神撞到他背上。不知是裘衣的絨毛撓了鼻子,還是因為太冷了,還狠狠地咳嗽了幾聲。
他揉了揉鼻子,堅持不懈地問:“我沒有亂說話,鳥也不要了,你能給我錢嗎?”
裴鈞頭疼,眼下隻想安靜一會,看見桌上那碗濃褐色的藥湯,便隨手一指:“把藥喝了,孤就給你。”
謝晏沉默了一會,視死如歸地捧起藥碗,捧到臉前猶豫了半天,斜眼瞥見裴鈞沒在看自己,飛快地在碗沿上一抿,就說喝了。
然後朝裴鈞伸手,要錢。
裴鈞:“……”掉錢眼裡了嗎這人,“喝乾淨。”
謝晏垂著嘴角,萬般不情願地舔了一口,頓時苦得一哆嗦,就要扭頭吐掉,當即一隻手就捏上來了,掐起他的下巴讓他咽下去。
“灑一滴出來,就別想從孤這要到一文錢。”
裴鈞看他動作,先他一步把旁邊的蜜餞碟子沒收:“不許吃蜜餞。”
謝晏一聽,氣得眼睛又紅了,抓著他的手說不要錢了。
“晚了,青樓頭牌賣唱都沒說彈了一半就走人的。你方才不還說孤是個好人?孤現在想好人做到底。”裴鈞突然又來了樂趣,指尖在他下唇掐了一下,看著這雙薄唇泛起紅潤顏色,“坐下,孤看著你喝。”
作者有話要說:
阿言,你家被人偷了!
攝政王:我這叫偷嗎!翻進貌美質子閨房的事兒,能叫偷嗎?
第9章
謝晏被捏著下頜喝了幾口,眼角的淚花欲掉不掉的。
裴鈞笑眯眯地騙他喝藥,先是一碗就給一兩,後來是一口就給一兩。他今天出府是興師問罪來的,未帶銀錢,便拿腰間香囊上綴的東珠來抵。
裴鈞看他掰著手指頭數香囊上的珠子,好整以暇地笑道:“數清楚了嗎?”
謝晏搖著頭,又怪他說話出聲,打亂了自己的節奏。
攏共十幾顆珠子,有什麽好數?
裴鈞支頤瞧他一張側臉,又瘦又白,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麽養的,還不如小時候。說到小時候,又想起了他磕破頭裝失憶那會兒。
少年謝晏是個人精,演的樣樣都好,毫無破綻,連皇后都被他騙著了。
“謝晏,你還怕苦?當年在孤宮裡,騙孤失憶了,為了演得像,一天三次施針,扎了幾十個針孔也沒喊一句疼。還生生喝了太醫院五日的藥,一碗比一碗苦……孤聞著都瘮得慌。”
裴鈞低頭看見他光著的腳,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他看得心煩,抬手撇過去一角氅衣,正在他腳下。
氅衣很暖和,帶著男人的余溫,謝晏本能地踩上去,圓潤的腳趾陷在長毛裡,黑的裘,白的腳,有些賞心悅目的意思。
“你下這血本坑害孤,害得孤在皇后那兒罰跪了好些時日。”白天罰跪,晚上還要照顧少年謝晏。他盯著謝晏看,忍不住又嘲諷兩句:“你是養尊處優慣了,如今連這樣不鹹不淡的補藥都喝不下去了?”
謝晏不高興了:“你不要說話,我數不清了。”
裴鈞笑了一聲。
後來謝晏失憶一事之所以原形敗露,就是因為連著五天的藥,最後苦的實在是受不了,趁沒人端著藥碗偷偷往花盆裡澆,愣是澆死了一株裴鈞最喜歡的雀梅盆景,被抓了現行。
白天礙面子沒對他怎麽著,晚上裴鈞躺著越想越氣,憑什麽他欺上瞞下還毀了雀梅卻能睡得香甜安穩?半夜氣不過,又爬起來踹進他屋裡,把謝晏揪起來打了一頓。
裴鈞怎麽想怎麽覺得,自己能有今天這偏執性子,謝晏得佔一半責任。
謝晏垂著眼,絲毫不知道裴鈞在思索什麽,他數了兩遍也沒數明白香囊上頭到底有多少顆珠子,思來想去大概領悟了——反正就是要小口小口喝才能賺夠。
嗚,他最怕喝藥了。
但是今天早上阿言和寶瓶唉聲歎氣的那些話,謝晏其實是聽進心裡去了的,雖然聽懂的不多,但知道他們是在為錢發愁,謝晏覺得家裡可能窮得揭不開鍋了,自己也應該幫幫忙。
往常一碗藥,少說不說也得灑出去半碗,今天謝晏舍身取義,一滴沒漏全給咽下去了,直喝得反胃,他兩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來,總之磨磨蹭蹭分了十好幾口喝下。
邊喝還邊小聲嘀咕。
裴鈞仔細聽了一下,他憋著氣捏著鼻子,正給自己洗腦:“不苦一點也不苦一點也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