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艾爾一早起來,心情不甚愉悅,總覺得自己頭上多了個沉重的負擔。
他抬手碰碰光圈,視線游移,發現塞羅斯果然在死死盯著他,看來是沒有辦法裝作「不小心」把光圈「碰」下來了。
“長光圈就沒好事!”安斯艾爾振振有詞,“從早上起來開始,我就覺得渾身酸軟,肯定是因為光圈的緣故,掰了就好了。”
魔王的視線心虛地偏移了一下。
「原來感覺是會相互關聯的嗎…」
“什麼?”
安斯艾爾沒太聽清楚,一臉莫名。
“沒什麼。”因為安斯艾爾睡得又沉又安心,一晚上對光圈這樣那樣的心虛魔王立刻轉移話題,“今天我們會去很多地方,所以要早一些動身,記得穿暖一點。”
安斯艾爾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塞羅斯仔細帶好了帳篷食物暖爐和其他需要的物品,帶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安斯艾爾出門。因為想更好的領略西域風光,安斯艾爾甚至做了一個勇敢的決定!
“我不要用任何加熱和保溫魔法!”他勇敢地叫囂道,“讓我直面西域的狂風!”
塞羅斯:“…”
想想氣候溫潤百花盛開的東域,魔王陛下感覺安斯艾爾對這裡的寒冷缺乏一個直觀認知。
「之前,你從東域坐上列車,下列車之後立刻被我的魔法籠罩,也很快就上了我的車駕,後來又待在城堡裡……所以對西域的氣候沒有準確認知。”塞羅斯耐心地勸說道,“乖,魔法多加幾層,太冷了。”
他話音未落,安斯艾爾已經衝出了城堡大門,接著——
速凍!
為什麼會這麼冷!!!
抱著光速衝回來一頭扎他懷裡發抖的婚約者,魔王陛下心花怒放。
刀子一樣的北風,都給他刮起來!
“所以,用魔法吧。”
塞羅斯再次建議道,他可太了解安斯艾爾了,知道這麼一說,安斯艾爾反而會…
“不!”白髮的魔王倔強道,“我要直面西域的寒風……你斗篷借我裹裹。”
多追加了一層斗篷,加上握著塞羅斯的手,安斯艾爾勉強強出了門。到處天寒地凍,只有塞羅斯的斗篷和手是溫熱的,明明塞羅斯也沒有使用相應的保溫魔法,土著恐怖如斯!
因為怕冷,兩位魔王幾乎黏成一個出門了。女僕長在城堡三樓的窗口靜靜望著兩位陛下,手裡以夾煙的姿勢夾著一根細長的餅乾,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滿臉深沉。
安斯艾爾陛下這樣活蹦亂跳,顯然,昨天晚上並沒有發生什麼實質的事情。也難怪,畢竟是極度尊重伴侶的阿斯蒙蒂斯,幾乎不會在婚前發生什麼,可是兩位魔王的婚姻,何其隆重,要是真的硬生生等到婚後,不得再等個十幾年幾十年?太殘忍了!
不過…
望著兩個在雪地裡前進的身影,女僕長眼神柔軟。
兩位陛下感情甚篤,不像前代的悲劇。
真好。
一念至此,女僕長忽然回頭,一名女僕提著裙擺小步跑來,到她面前行了一禮。
“女僕長,先王后……送來了一件東西。”
女僕的神情也頗為凝重,顯然,城堡中的惡魔都擔心已然幽居的先王后會再度傷害陛下。
“說是要交給陛下的婚約者,也就是安斯艾爾陛下。”
***
雖然因為怕冷而拖慢了步伐,兩位魔王依舊在晨間瀟瀟的小雪中,穿過整座雪原上的城市,來到距離最近的驛站。塞羅斯所統轄的兩大深淵,無論是寒冷的冰結深淵還是靜默的黑石深淵,佔地都十分廣大,依靠驛站聯結,不過現在有了列車,如果能全局通車,一定會加快往來的速度。
魔王陛下依舊細心,雖然算是微服出行,他依舊在驛站提前預備好了西域的特色——
那是一群歡騰跳脫的黑白雪橇犬。
狗勾!是狗勾!
安斯艾爾揉著雪橇犬看起來就憨憨的狗狗臉,連冷都忘了,興奮地問塞羅斯。
「塞羅斯,我聽說了你幼年一下就馴服所有黑天鵝的事蹟!而且你是西域魔王,這片雪原上的生靈一定都臣服你、順從你。”
“所以……”
你一定會趕狗勾拉的雪橇吧!
在聽到「幼年一下就馴服黑天鵝」的時候,魔王的視線詭異地漂移了一下,強自鎮定。
“嗯、嗯,自然。”
安斯艾爾又用力揉了揉狗狗的臉頰,就毫不擔心地坐上雪橇。
大概三分鐘後。
安斯艾爾一臉木然,他看著在前面狂奔的雪橇犬,難以想像,塞羅斯的訓狗技術真是神奇莫測,竟能讓每隻狗都跑向一個不同方向,直接導致他們的雪橇在原地轉了不知道多少圈,像一個瘋狂畫圈的圓規,人都要轉吐了。
他看向塞羅斯,塞羅斯默默回望他。半晌,安斯艾爾伸出手。
“……韁繩給我吧。”
能跟小動物說話的天使接過韁繩,都不用抖,黑白相間的狗狗們立刻自動排成規整的隊列,在一聲輕喝中,撒腿狂奔進茫茫雪原。
安斯艾爾現在有一種詭異的懷疑。
年幼的塞羅斯,真的一下就馴服了黑天鵝嗎?
總覺得會被叨手。
隨著雪橇犬狂奔,以及塞羅斯的路線導航,安斯艾爾很快就看到了一片覆蓋著白雪的冰湖。冰湖有一片區域沒有結冰,或者說,冰早早被擊碎了,這裡便棲息著黑天鵝一族。
作為阿斯蒙蒂斯家族和西域的象徵,黑天鵝的族群其實非常龐大,通常會選出一位天鵝王追隨在魔王身邊,以表對魔王的忠誠和崇敬。而在原本的棲息地,也就是冰湖之上,則會留出一位代理天鵝王,掌管族群事宜。
天鵝們每年也會輪換,替換掉老的,補入年輕的。只有夠優秀美麗的黑天鵝,才有幸伴駕於魔王身側,在魔界西域的種種大事中,為族群留下身影。
對此,安斯艾爾的反應非常直白。
“哇!”
他表示驚嘆。
“這就是塞鵝斯的老家?”
聞言,塞羅斯的神情微微一變,黑天鵝王已經從影子裡鑽了出來,面對安斯艾爾呼叫的這個名字,卻顯得有些茫然。
當然會茫然了!
塞羅斯拼命克制自己,才沒有當場告訴安斯艾爾真相。他簡直委屈極了,那個名字才不是給黑天鵝王的,而是給他的才對!
是他的!他的!
“唔……”
不想,面對真正的黑天鵝王,安斯艾爾卻沉吟起來,覺得有什麼不對,冷不丁問塞羅斯。
“塞羅斯,你這隻鵝……是雙重鵝格嗎?”
他覺得不太像他平常擼的那隻。
「也許吧。」塞羅斯強忍著自爆的衝動,幸好,安斯艾爾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
冰湖上的代理天鵝王,率領族群重要成員前來向塞鵝斯致意。只見它們彎曲修長的脖頸,姿態矜貴優雅,行禮過後,年輕的天鵝又讓開,露出後面更年輕的小天鵝們。
“安斯艾爾,你來看。”塞羅斯招呼道,“小天鵝,要看嗎?”
果真有好多毛茸茸的小天鵝,害羞地從父母親的翅膀底下往外張望。見安斯艾爾向小天鵝伸手,塞羅斯頓時微微張口,又閉上了。
被叨,很痛。
不過以安斯艾爾的動物緣,加上自家魔王在旁邊的加成,黑天鵝族群非常給面子。小天鵝小心翼翼地跑過來蹭安斯艾爾,灰撲毛絨絨,極為可愛。有一個跑得太急,還在冰面上「啪嘰」摔了一跤,翻個跟頭,又接著撲騰小翅膀來蹭安斯艾爾的手。
“對了,塞羅斯。”安斯艾爾開心地轉頭,“在列車上,我聽那些惡魔說,你當年就這麼一伸手——”
他做了一個爽快的伸手動作。
“黑天鵝們就紛紛向你拜服,是不是?”
塞羅斯眼神游移,用力把手往袖子裡縮了縮,不肯在安斯艾爾面前丟面子,硬著頭皮說。
“……是。”
確保自己的手沒有裸露在外,不會被叨到,塞羅斯慢慢半蹲下來,輕聲說。
“選擇黑天鵝做圖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黑天鵝與阿斯蒙蒂斯很像。”
“沉默,高貴,意志堅定,忠貞不移。”
安斯艾爾看著灰撲撲的小天鵝,忽然想到塞羅斯小時候的樣子。
天鵝幼年都灰撲撲不起眼,阿斯蒙提斯與天鵝很像,塞羅斯幼時是不是也不起眼?
他很想見見小時候的塞羅斯。
「白天鵝幼年期,也是灰撲撲的。」塞羅斯竟與他想到了一起去,安斯艾爾也笑著接口。
“雖然幼時可能不太可愛,至少現在……我們都在這裡。”
他們終歸從佈滿陰霾的童年走出,並與對方走到了一起。
塞羅斯深深地望著他,天使白髮皎潔,幾乎要垂落冰面,只在肩上搭著一個鬆散的弧度。灰色的毛絨絨的小天鵝就依偎在他手上和白髮之間,天使的容色使得各處都柔光滿溢,冰天雪地也不覺得寒冷。
他忽然說道。
“其實我在小時候,相信過一個傳說。”
“……什麼傳說?”
安斯艾爾問道,塞羅斯傾身親了一下他的前額。
“是守護天使的傳說。”
傳說三界生靈,無論高貴與否,都有一名守護天使在暗中庇護。幼年時,面對不睦的父母,險惡的政局,塞羅斯曾經無數次祈禱守護天使的出現。但隨著他年歲漸大,逐漸主宰一切,越發覺得傳說不過是傳說,是哄騙幼童的把戲罷了。
而如今,他卻開始篤信,因為傳說已然成真。
就在身邊。
就在此刻。
***
看完天鵝,塞羅斯熟練地在冰湖上撐起帳篷,開始準備冰釣。這種帳篷非常保暖,表面繪有魔紋,是專門為冰釣準備的。安斯艾爾十分新奇地鑽進帳篷裡,看著塞羅斯熟練地升起暖爐,在帳篷底部特意預留的圓形開口處鑿穿冰層,然後開始教安斯艾爾使用釣魚用具。
溫度逐漸上升,塞羅斯一邊梳理器具,一邊說。
“冰釣在西域是很常規的娛樂活動,值得體驗。”
“鑿穿冰層釣魚,可以釣上整整一天,暖爐上會煨甜湯,一邊釣一邊吃東西,是很舒適的。”
帳篷內有暖爐加溫,安斯艾爾現在一點都不冷,甚至解了外套,只穿單衣,塞羅斯也是一樣。
暖暖和喝著甜湯,等著魚上鉤,塞羅斯還低聲說著各種西域的傳說故事,在這樣安逸的環境中,安斯艾爾很快就暖融融地睡了過去,就枕在塞羅斯腿上,白髮勾纏。
塞羅斯任由他枕著,手裡的魚竿雖然依舊穩穩握住,卻半點釣魚的心思都沒有,只是垂眸,靜靜看著安斯艾爾的睡顏。他單手輕輕撫過沉睡的臉頰,水下有魚觸碰魚鉤,他表現得非常冷漠。
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魚。
誰要你們上鉤。
魚:“???”
好傢伙,你不是來釣我們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塞羅斯:主要釣對象,魚達咩。
魚:???
冰釣有參考東北地區的冰釣!看過好多視頻,那種小帳篷裡暖暖和和等魚上鉤也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