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城臉色漸漸變了,整個人仿佛僵硬成了一具木雕泥塑。
白晨雨笑了許久許久,好不容易才停下來,那雙漂亮的眼睛陰毒地盯著顧雪城,輕柔的聲音充滿了惡意:“顧雪城啊顧雪城,你可是踩著他的屍體,才結成了十全金丹。明白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顧雪城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龐已經毫無血色,修長強健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忽然狂吼一聲,赤霄出鞘!腥紅的劍身嗡嗡低鳴,對準了白晨雨咽喉!!
顧雪城死死盯著白晨雨,血紅雙眼殺意沸騰:“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白晨雨淚流滿面,放聲長笑:“帝君,請動手吧,不過是去黃泉陪他罷了。”
顧雪城薄薄的嘴唇劇烈顫抖著,雙眼布滿蛛網般的血絲,仿佛一頭走投無路的絕望凶獸,看起來可怖到了極點,又可憐到了極點。
漸漸地,漫山梨花林發出輕微的“簌簌”聲,雲雪樓發出“哢嚓”的玉石碎裂聲,不過片刻,靈犀峰、凌霄峰、落珠峰、問劍峰、千機峰……整個凌霄城,都微微搖晃起來,甚至更遠處的山川大地,都傳來隱隱約約的地動聲。
鳳凰涅槃,十全金丹,失控了。
很快,林思韻、陸子霖、羅仙、清風明月、七星暗衛,還有數十名赴宴的掌門人都趕了過來,個個驚惶不安,臉色蒼白如紙,倘若顧雪城走火入魔,那將給修真界帶來一場毀天滅地的夢魘浩劫!
可是眾人趕到之後,也只能面面相覷,竟然毫無辦法,因為哪怕在場所有修士一起上,也不是顧雪城的對手,只是送死罷了!
羅仙咽了口唾沫,終於壯起膽子,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帝,帝君,屬下有一法子,或許能夠知道,周峰主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顧雪城慢慢轉動眼珠,緩緩望向羅仙,雙眼一片血紅,那模樣不似尊貴仙帝,倒似嗜血魔皇,在場數百名修士都一陣膽寒,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顧雪城盯著羅仙,啞聲道:“你,過來。”
“帝君,且容屬下一試。”羅仙硬著頭皮走上去,輕手輕腳地解下顧雪城腰上那枚乾坤晷,而後彎下腰,把那枚小小的黃金日晷,在周悅的血泊中輕輕沾了一下。
就在乾坤晷沾上鮮血的一瞬間,那枚暗淡的黃金日晷竟然驀地亮了起來,仿佛一件死物,終於活了過來!
而後,乾坤晷緩緩騰空而起,無比乖順地落在了顧雪城手裡。
眾人忍不住驚呼道:“乾坤晷認主了!”
“這,這可是逆流歲月,顛倒乾坤的上古神器啊!”
顧雪城望著手裡的乾坤晷,眼底升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他緩緩轉動五根手指,試圖把雲雪樓的時光,倒流回數日之前。
乾坤晷上的日影緩緩轉動著角度,眾修士眼睜睜地看著周圍景象變幻,從月上中天到彩霞漫天,從彩霞漫天到東方既白,日影變幻,流雲飛逝,一片片嬌嫩花瓣回到了樹梢,綻放出一朵朵雪白梨花……
傳說中最邪門的上古法器乾坤晷在顧雪城手裡,乖順得仿佛一隻金絲雀。
眾修士一片寂靜,心中震撼不已,這就是上古法器,這就是十全金丹,這就是九州仙帝!
但周悅並沒有睜開眼睛。
羅仙硬著頭皮道:“帝君,屬下鬥膽猜測,只要牽涉到周峰主的事情,乾坤晷就無法逆流歲月,最多只能窺得一眼過往光陰。”
“為何?”顧雪城啞聲道。
羅仙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屬下自幼便癡迷於各種法器,當年受周峰主委托,偽造了一枚乾坤晷,從此對這上古法器入了迷,翻閱了無數古籍。”
“傳說昔日仙魔大戰,仙帝道侶為了不拖累仙帝,自刎身亡,而千年之後,顧……顧如海妄圖逆轉乾坤,也抹了周然脖子。”
羅仙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其實,仙帝道侶之所以自刎,並非擔心拖累仙帝,而顧如海殺了周然,也並非想要懲戒周然。”
顧雪城瞳孔微縮,仿佛已經猜到了什麽。
羅仙緩緩道:“帝君應該已經猜到了,乾坤晷認主的條件有二,其一乃是實力,其二乃是心誠。所謂實力,就是想要成為乾坤晷主人,必須是九轉金丹以上的修士;所謂心誠,則是……必須以心愛之人,血祭法器。”
“所以,乾坤晷認主之後,可以逆流歲月,顛倒乾坤,堪稱天底下最厲害的上古法器,但它唯一不能改變的,就是心愛之人的命定軌跡。顧如海並不知道這一點,試圖逆流歲月,復活周然,自然失敗了。”
眾人一片死寂,只有風過樹梢的聲音。
羅仙看了看顧雪城的表情,忍著頭皮發麻的恐懼感,小聲道:“但是,屬下鬥膽猜測,雖然乾坤晷無法改變周峰主的命定軌跡,但或許可以看到他的過往光陰,看看他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麽事情。”
乾坤晷可以看到……那人的過往光陰?顧雪城漆黑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五根修長的手指緩緩轉動,漸漸地,他身邊的景色變了,他獨自走進了周悅無人知曉的隱秘過往。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漆黑的小巷子裡,幾名乞丐睡得東倒西歪,還有一名白衣人倒在牆角,渾身髒汙,臉色慘白。
顧雪城微微一愣,隨即想了起來,是了,這是他被挖了金丹之後,流浪到山腳小鎮的那段日子,而那個時候,那人正和白晨雨在外面逍遙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