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繁」二字早在魏枕風登基之時便已寫入北淵的帝系玉牒,北淵朝野上下都知道聖上有一個疼愛有加的小皇子,可至今為止,除了雲擁花 聚等人,愣是誰都沒見過傳說中的天子血脈。
不難想像心繫北淵江山的朝臣們對小皇子的關心,然而這個小皇子看不見摸不著,唯一的消息來源便是從聖上的近侍那道聽途說。
雲擁:“小皇子的生……母身份貴重無比,才貌雙絕,絕對配得上聖上。”
北淵朝野:“好好好,不知是京中哪位貴女啊?”
雲擁:“…總之大人們放心便是。”
季崇:“小皇子天賦極佳,日後定是個文武雙全的翩翩少年。”
北淵朝野:“請問季統領,小皇子的啟蒙先生是何人?”
季崇:“這…”
花聚:“小皇子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寶貝,簡直就是他父皇的翻版。”
北淵朝野:“如此說來,小皇子很像咱們陛下了?這是好事啊!”
花聚:“額。”
不僅如此,聖上經常在他們面前提起小皇子,以至於他們想見小皇子的心與日俱增。
魏枕風:“小皇子一歲抓週,你們猜猜他抓到了什麼?猜對了有賞。”
北淵朝野:“陛下,咱們何時可以看到皇子啊?”
魏枕風:“不急,等幾年吧。”
魏枕風:“上回朕去探望小皇子,他喊“父皇”喊得十分熟練,朕心甚慰。”
北淵朝野:“敢問陛下,咱們究竟何時可以見到您口中的皇子啊?”
魏枕風:“急什麼,再等等。”
魏枕風:“小皇子不過三歲,已經會背詩了,不愧是朕的孩子。”
北淵朝野:“……”
魏枕風:“嗯?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三年半了,一眾老臣聽小皇子的事蹟聽了三年半,始終不見其人,連已有攝政之實的四殿下魏懷逸都沒見過傳說中的小皇子。
有些人已經開始懷疑這位小皇子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了,更有甚者大膽猜測,小皇子該不會是聖上臆想出來的吧?
今年夏初,北淵皇宮內月季開得正盛,魏枕風忙裡偷閒,邀請內閣一眾重臣飲酒賞花。
月季榮色滿袖香,只應或是天上物。 魏枕風在一株金色的月季前駐足停留,此種月季被稱為花中帝王,花形雍容富貴,顏色璀璨耀眼,這讓他想起了自己遠在南方的趙皇后。
魏枕風道:“不知趙眠現在在做什麼。”
離他最近的魏懷逸低聲提醒:“皇兄,你上個月才從南靖回來。”
“可不是麼。”魏枕風輕捧著花瓣,幽幽嘆氣,“朕已有一月未見到皇后了。”
魏懷逸安慰道:“幾日前南靖不是來信了麼,二嫂和小皇子一切都好,皇兄不必憂心。”
提到趙眠寫來的信,魏枕風重新展顏,轉身對身後跟著的眾臣道:“諸位想不想聽聽小皇子是如何評價天闕教滅東陵一事的?”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後,道:“臣等洗耳恭聽。”
魏枕風瞇起眼睛:“朕發現了,每當朕提及小皇子,你們便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這是為何。”
眾臣忙道:“臣不敢!”
魏枕風笑了一下:“說實話,朕不怪罪你們。”
左右丞互相相對視了一眼。 左丞相勇敢地說:“皇上,您其實不必如此。”
魏枕風一挑眉:“朕怎麼了。”
右丞相硬著頭皮道:“皇上,老臣們從未催促您立後,也未用綿延子嗣一事煩您,您這……唉。”
老太傅連聲贊同:“是啊皇上,就算您尚未有後,臣等也不會多言半句,更不敢催您。”
魏枕風氣笑了:“聽你們的意思,是朕在詔你們?”
三位看著魏枕風長大的老臣異口同聲道:“望陛下保重龍體!”
魏枕風笑不出來了:“朕真的有皇子,親生的。”
老太傅道:“是是是,皇上年輕力強,早晚會有子嗣。”
魏枕風:“…朕也是服了你們。”
魏枕風再沒有賞花的興致,正要原地解散老頭們,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脆生生的聲音:“父皇——”
魏枕風怔了一怔,循聲看去,只見本該在南靖皇宮吃米糊糊的小皇子正邁著小短腿,一邊喊著“父皇”,一邊奮力地向他跑來。
在小皇子身後,一襲金色華服的趙眠帶著他一貫高傲的神色遠望而來,比那株金色的月季還要燦爛奪目,瞬間讓百花失去了光彩。
小皇子一路跑啊跑,往父親身上一撞,抱住了父親的腿:“父皇!”
魏枕風這才被兒子撞回了神,嘴角幾乎要揚上了天。
在幾日前的信中,趙眠有提到他近來政務繁忙,無法離開上京。 他根本想不到趙眠會來,更想不到趙眠會帶繁繁。
趙眠居然也會為他準備驚喜了。
繁繁出生後一直待在南靖皇宮,只會叫趙眠“父皇”,喚他“父親”或“爹爹”。 繁繁突然也喚他“父皇”,肯定是趙眠教他的。
趙眠好給他面子啊,他哭死。
魏枕風抱著小皇子,動作熟練得要命。 他看著目瞪口呆的老頭們,笑道:“諸位愛卿為何一言不發?”
一眾老臣終於反應過來,看到北淵江山後繼有人,笑得臉都快爛了:“哎呀皇上,您可算把小皇子接來宮裡了!”
魏枕風嘩道:“哦,現在又覺得朕沒有臆想症了?”
老臣們齊聲高喊:“陛下千秋萬歲!”
魏枕頭不和老頭們浪費時間。 他抱著小皇子走到趙眠面前,笑容璀璨:“你怎麼來了。”
“繁繁想你了。”趙眠頓了一頓,言簡意賅,“而我比他更想你。”
魏枕風心滿意足,又明知故問:“可你不是國事繁忙嗎?”
趙眠道:“自然是忙完了才來見你。”
魏枕風注意到相比上月,趙眠似乎清減了一些,眉眼間亦帶著倦色,想來為了擠時間來北淵沒少晨興夜寐,費力勞神。
魏枕風正要表達一下自己的心疼,就聽見趙眠道:“心疼就免了,伺候好朕即可。”
魏枕風笑了:“放心放心,絕對讓你過得比在南靖還舒服。”
趙眠信了魏枕風的鬼話。 半月後,他發現自己被狗男騙了。
七月的北淵盛京,驕陽似火,酷暑難消。 對比史書上的記載,這似乎是北淵建朝以來最熱的一個夏日。
盛京的熱不是乾熱,而是悶熱。 入伏後,盛京城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蒸籠,蒸得人汗都發不出來,用扇子扇出的風也是熱的。
還好寢宮的冰塊供應不斷,又有消暑的冰飲和水果供趙眠享用,他尚且可以忍受。 但一旦走出門,他就會開始懷疑自己在盛夏來北淵的意義是什麼,魏枕風值得嗎?
然後看了眼魏枕風的臉,得出答案:魏枕風還算值得。
天再熱,趙眠也不能帶著兒子窩在寢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人類幼崽是需要遛的,繁繁第一次來他另外一個家,理應多走走看看,領略北淵獨有的風采。
父子二人太陽下山後才出門,在外面逛了一圈回來雙雙沉默。
趙繁在涼榻上四仰八叉,眼巴巴地望著父皇,年僅三歲半的小皇子說話已經十分利索了:“父皇,繁繁我是不是要熱死掉了。”
趙眠在涼榻旁坐下,虛弱道:“你不會熱死掉的。”
趙繁艱難地翻了個身,朝父皇爬過去,而後學著父皇的坐姿端正坐好,嘆出了成年人般的氣:“可是父皇,繁繁好熱。”
趙眠有氣無力:“父皇也好熱。”
趙繁再熱也要挨著父皇:“父皇,上京也這麼熱嗎?”
“不,”趙眠有一點點生氣,“上京最近很涼快。”
魏枕風忙完回來,看到一大一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人,用一模一樣的姿勢坐著,臉上也是一模一樣的表情,連朝他看來的眼神都有七八分相似。
魏枕風有些想笑,眠眠好像是一不小心生了個自己。
“發生什麼事了,”魏枕風單手解開衣領,“一個兩個都垮著小貓臉。”
趙眠和兒子異口同聲道:“熱。”
「盛京今年的夏日的確太過分了,我也沒想到。」魏枕風在繁繁另一邊坐下,一家三口排排坐,“要不要我讓人再拿些冰來?”
趙眠望著快要化成一攤水的冰塊,思索片刻,認真地說:“魏枕風,你要相信我很愛你。”
魏枕風有種不好的預感:“嗯?”
趙眠對兒子道:“繁繁,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父皇帶你回南靖,再多曬幾日北淵的烈日你都要成黑皮了。”
小皇子:“啊!繁繁不要成黑皮!”
魏枕風:“…”
趙眠在北淵住了大半個月,他認為自己已經仁至義盡,是時候回南靖了。 他說收拾是真收拾,很快,魏枕風的寢宮就寬敞了一半,少的東西被裝進了箱子。
魏枕風往箱子上一坐,仰頭看著趙眠:“你要走便帶我一起走。”
趙眠道:“你太大了,朕的馬車可裝不下你。”
魏枕風開玩笑道:“那把繁繁留在北淵接受淵式熏陶,我跟你回去。”
趙眠發出拷問:“你是親爹嗎?行了,別演了,我知道這時候你走不了。”
魏枕風笑道:“必須演啊,突顯一下我對你的愛。如果我乾脆地讓你走,你又要不爽了。”
趙眠想用涼涼的語氣說話,但這種天氣他實在涼不起來:“不要你以為你很了解我,朕沒那麼在意這些。”
“那你會不會不爽?”
趙眠冷著臉承認:“會的。”
於是,魏枕風演得更帶勁了:“沒有你我可怎麼活,你帶我走吧,趙眠……”
趙眠來了一趟北淵,本著南靖北淵輪流住的原則,他是該陪趙眠回南靖住一段時日。 可惜近來國事繁忙,推行的新政正值最關鍵的時候,高溫酷暑又給北淵老百姓添了不少麻煩,他暫時抽不開身。
「盛京的八月只會更熱,你先帶著繁繁回南靖。」魏枕風玩夠了,牽起趙眠的手,「等我忙完這陣再去找你——來 抱一下。”
趙眠被魏枕風抱進懷中。 原該是溫情纏綿的一幕,可片刻後,他覺得抱他的不是魏枕風,而是魏火爐。
魏枕風似乎不覺得熱,竟然興致勃勃地提出:“接下來是不是要開始我們每次分別前的必做之事了。”
趙眠猶豫須臾,道:“那你能不能在不碰到我的情況下和我做。”趙眠苛刻地提出要求,“盡可能減少和我的身體接觸。”
“你這就強人所難了。但也不一定不行,所謂事在人為。”魏枕風笑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