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子村村民多淳樸,有賺錢的門路也都不掖藏,白秋送出了餑餑,大戶自然要還以他準確無誤的消息。
白秋瞅著家裡趁十來畝的都興衝衝去種了,自己就兩畝,若還繼續唱反調確實挺招人嫌,雖然心裡仍是不願,表面上也只能打著哈哈簽了契書,並趕在小年前給村長和裡正家各送了一筐玉米面烙餅。
他養雞還沒賺到錢,也就賣弄賣弄手藝,好在白秋的手藝不錯,整個缸子村,論起烙餅蒸餑餑,那絕對是他的絕活!尤其是農家老三樣:大豆腐鹹肉湯、醋醃蘿卜和玉米面烙餅,寒冬臘月天,既吃飽了村長裡正的胃,也暖和了他們的心。
村長對一開始“不服管”的外來戶小貧農又有了笑模樣,加上裡正一直在旁邊說好,那場短暫的“容不下你”的危機總算是過去了,白秋也能安下心來照料小雞——毛更濃密了些,不再動不動就擠成團,而是沿著炕頭炕尾試探性地往下躍。
它們變活潑了,想出去啄草籽,窩沙,覓食。這是好事,可惜外頭天一天比一天寒,但凡開春,白秋準建好籬笆把它們都趕上山,雞窩搭在林子,比搭在院子更適合母雞下蛋,且林間螞蚱多,要蛋的品質好,光喂米粒飼料可不成。
白秋把這批雞當成了聚寶盆,數著盼著三月春風早早吹過來,奈何今年的年實在有些晚,在稀疏的爆竹聲中,白秋堪堪迎來一個小年。
缸子村人丁少,小年這麽招孩童喜歡的節日,居然愣是沒有孩子出來,虧白秋還準備了灶王糖,結果都送不出去,紅色糖棒砸在手裡,倒便宜了每天來他家蹭飯的阿澤。
阿澤,白秋始終想保持距離卻始終失敗的家夥,這一個月,在阿澤沒再對他動手動腳後,兩人的關系更近了。
白秋很難態度嚴肅地拒絕,他發現阿澤這個人,看著清清冷冷挺古板,其實最會討人喜歡,至少,對方每次的示好都能示到他心尖。
白秋在小年夜準時收到了阿澤的過年禮,一條雪白的小狗。
當阿澤把那團毛乎乎的小東西放在他掌心的一瞬,白秋承認,他被感動了,一股凶猛的溫熱在他眼睛裡流竄,終於有個人把他的話當回事。
過去,從來沒有人在乎他說的話,他的偏好,他的喜愛,都是不重要的,是可以被忽略的。原隋這樣,錦兒也是這樣,他們送他的,施舍他的,是他們心裡認為他會喜歡的,可他真正喜歡的,竟只有阿澤一個人讀懂。
他喜歡小動物。
他說過,他喜歡能陪著他不離不棄溫順可愛的小動物,隻說了那麽一次。一次,阿澤就記住了。
“你想討走我所有的灶王糖。”
白秋抱著小狗,圓圓的眼睛裡滿是笑意,放在窗邊的灶王糖,因窗戶沒關嚴沾了點雪,雪還沒融,半白半紅的排在盒子裡像是長長的蠟燭,上官澤為了和白秋多說會兒話,不知吃了多少這樣長長的蠟燭。
如今,為哄白秋開心,也不顧沾了雪的灶王糖黏糊糊的有多難下咽,抓起來丟進嘴,上官澤大力地嚼,一邊嚼一邊盛讚白秋的糖比街上任何一家糖鋪做的都甜,都好吃。
“我就不明白,你怎麽什麽都會?烙餅也好吃,熬湯也好吃,醃鹹菜也好吃,就連隨手做一盒灶王糖都這麽好吃。哎呀,你還別說,我真吃不膩了。”
“你不怕粘牙哇?”
“南瓜水釀的漿,哪那麽黏呀。”
“是咯,是南瓜水釀的,純純的南瓜水,多的料我一點沒加,該是沒滋味的,你說甜,那是你說謊!”
“我心裡甜,你親手做的,苦的也是甜的。”上官澤笑著朝白秋眨眨眼。
白秋耳邊“轟”的一下,好不容易聚起來的感動變成了羞臊和別扭。
他覺得阿澤還是喜歡他,並沒有完完全全退回當朋友,可阿澤不承認,就像他說的那樣,他不喜歡的事,他一件也不做。
他不喜歡結契,他就再沒有提過結契;他不喜歡過於親密的接觸和糾纏,他就再沒有輕薄過他。
阿澤,像是天生腦子裡有一把尺,每當他快到不耐煩的臨界點,他就縮回去,等到他心情舒展了再湊上來。偶爾擁擁肩,摸摸手,淺嘗輒止,說它是情色的暗示,連白秋自己都覺得蒼白。
阿澤捎過來的幾本書,他還是會講,他喜歡圍著火爐喝著茶,嘻嘻哈哈地講故事,其中也夾雜著葷段子,總是把白秋鬧的臉紅,卻也不會將其歸結為調戲,為什麽呢?白秋明顯感覺到阿澤看他的眼光裡帶著情,可當他仔細地往裡看,試圖找到他的把柄,阿澤又會認認真真地把那些泛濫的情意收起來,然後放出他最擅長的坦蕩,能以假亂真的坦蕩。
弄的白秋老也搞不清,阿澤,究竟是真斯文,還是假正經,用後者形容他似乎也不太公平。
白秋慌忙避開對方倏而熾熱倏而清泠的眼神,捧著小狗,不作聲走向火炕。
上官澤卻在後面呼喚:“秋弟,我的禮還沒送完呢。”
白秋回頭,“你還有什麽禮?”
上官澤從箱子裡拿出兩件狐裘,“在外面,你得跟我出去一趟。”
“這狐裘又是從哪來的?”
白秋安頓好小狗,驚訝地撫摸著男人遞上來質地如水的狐毛衣,這一看就是極名貴的,阿澤那件是黑色的,他這件黑中帶紫,頂部的毛比底部要光滑,應該是縫合了貂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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