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盤算著,所謂相濡以沫,舉案齊眉不過是時間問題,大年剛過,天還那麽冷,就在家裡喝喝茶、烤烤火、順便增進增進感情,節奏蠻好,未曾想僅一天他就抓不住白秋了,白秋又開始折騰了。
上次送肉不止送出了四十枚銅錢,還送回來一筆生意,王五家二媳婦在天水街擺攤賣鹵肉大餅,吃了白秋做的肉,覺得好,就拉白秋入夥。
白秋的雞舍要等開春了才能提上日程,至於村長安排的種新作物,他已決定按上官澤說的扔給同村的老木頭,那麽中間這段時間,他做點啥呢?
王二媳婦來的好啊,她不來,白秋最多給村裡那幾家富戶當臨時廚子,零零散散賺幾封紅包。她來了,帶著攤子和已成形的生意,白秋去了,就提供下手藝,他的燉肉跟王家媳婦的鹵肉兩邊倒,一天下來的收入,刨除成本,五五分。
王家媳婦待他也好,知道他還得顧著家裡的一窩雞,兩條狗,和一個不會做飯等吃飯的男人,出攤、換攤的時間都可著他來。
鄉裡鄉親,如此貼心照顧,白秋再無法拒絕,喜滋滋燉了肉就跟著王家媳婦去了。
上官澤中間也跟過去踩了踩點,小白菜裹的跟粽子似的,粉白的小臉掖著,露出烏溜溜兩隻眼睛,小手在案邊飛快地卷著大餅,王二媳婦操著鄉音,跪在鋪好的墊子上招呼過路的人。
大年初一,街上沒多少行人。
上官澤擔心白秋凍壞了,特地從附近的茶樓要了杯茶給白秋捂手。
白秋一邊卷餅,一邊羞澀地往王二媳婦那瞧,見她沒注意,才接過上官澤的茶。
上官澤又圍住他,在他捂茶的時候給他整帽子,“你也太急了,年初一,誰不在家歇著?你們急著出攤能賺到什麽!”
“不為賺什麽,就是想先熟悉熟悉。”
“那至少等到初五,大家都出來拜路頭神了,好歹你們能見著人不是?”
“現在也能見著。”
“還頂!”上官澤抻了抻帽子,額頭抵著白秋,碰到後觸感冰涼,再瞧布裡凍的沒了顏色的小嘴,心疼地罵道:“別賣了,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不成!”白秋說:“還有兩斤肉呢,得賣完了再收攤。”
然後他還解釋:“你看著是人少,前前後後我跟二嫂也賣了挺多了。”
“是啊,咱們小打小鬧在外面賣,不就賣個方便實惠麽!阿澤兄弟你沒乾過這些自然也不清楚,支攤子最怕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就這個地兒,甭管刮風下雨,哪怕下冰雹,作為攤主你都得站直了,站久了,客人才記得。”
“對,二嫂說的對,我之前支面攤也是這樣,前期難,後面就好了。”
白秋忙應和,看到有人來,立馬放下茶專心卷餅。
攤前兩鍋肉,一鍋燉,一鍋鹵。
燉的有湯汁,下面放著炭,小火煨著,香氣逼人;鹵的見了底,就剩根豬骨頭。
白秋怕上官澤中午就喝了碗稀粥沒吃飽,示意他吃那根豬骨頭。
但上官澤卻只是皺眉,不動,執拗地站在白秋身前幫他擋風,眼裡的擔憂、不滿意要溢出,一張俊臉拉的,連向來遲鈍只顧埋頭乾活的二嫂都架不住這攻勢,出來勸白秋休息。
“你回吧,就剩一點了,我自己能賣。秋弟,你是個機靈人,才一天就完全上了手,明天你不用跟,和澤兄弟在家歇著,等天暖了再出攤。也怪我找你找的倉促,害你年沒過好,是嫂子不對。這樣,還是初五,初五你再來!”
“這怎好意思,都說了我和你一起,我怎能中途退出?唔,我不冷,阿澤,你先回。”白秋推拒道。
王家媳婦越讓他走,他越不能把人丟下。不然,這兩口鍋、一張桌子,讓一個女人怎麽搬?更別說,這生意本就是他自己答應要做的。
上官澤眼見白秋勸也勸不動,講也講不聽,無奈。
其實他心裡都知道,白秋非要賺那三瓜兩棗是為啥,怪就怪他沒本事,心上人需要錢,他卻不能給出。
換成以往,無論白秋要多少,只要他往那邊張一張口,都是可以要出來的,但現在,他無法再向上官家開口,甚至到了每月交接的時間,他都不敢自如地前去。ҀH
他豈能再去吸他妹妹的血?在她如此虛弱,而上官府如此蕭條的時候,他的索要,不是使親人為難嗎?不是讓本就不再富裕的他們,更加雪上加霜嗎?上官澤已經做了四十年的米蟲,不能再做下去,如果他做不到自食其力,那他也沒資格說要保護白秋。
“我回家喂小雞,等燒好飯,再回來接你。”男人深吸了口氣,說。
白秋傻愣愣地抬頭,睫毛上還掛著沒結成冰的霧氣。
你會燒飯嗎?
他想問,話擠到喉嚨邊,又咽了回去。
他感覺到男人迫切地想為他做點什麽,那股酸酸的,麻麻的滋味又來了。
兩朵紅雲陡然竄上頰,白秋望著上官澤小跑離去的背影,心底默默松動。這個人,這個說真心愛他的人,或許是真的愛他、喜歡他。
明明最懶,最不愛出門,卻為了他走遍了後山,找到一處可以舒乏解累的溫泉,第一時間就帶他去;明明最在意乾淨,最怕惹麻煩,卻能忍受家裡每天要燒好多遍的火炕,學著照顧雞苗,就為了他忙得脫不開身時能出一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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