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慶幸自己有阿苦這樣的傾聽者,無論他說啥,小孩都一臉震驚加崇拜,給足了白秋面子。他不知道孩子心裡正默著詩呢,好好的寫景寫荷葉的詩,默著默著就變成一首淫詩。
少年共風流,錦帳春不休。
興魄來賓館,狂魂入仙舟。
臉紅胭脂汗,面汙白粉油。
一眠一顛倒,雞鳴五更秋。
還挺巧,一樣有雞有油還有秋,估計當時就是為了這個秋,阿苦才把它默下來的。
上次那個大姐兒幫他開了葷,回來就碰上錦玉被下藥,把他們秋主兒折磨的,血流了一床,弄的阿苦都沒了興致,一連小半月,褲襠裡的事那是想也不想,這會兒忽然想,還不是怪他們秋主兒!
為什麽在太陽底下笑?
金燦燦的太陽,亮瑩瑩的光,落在頭上,照的頭也亮瑩瑩的變淡了。空氣裡的浮塵被打出一個通道,通向白秋的臉,那細細的粉粉的小絨毛,脖子流了汗,可不是臉紅胭脂汗?伺候他的姐兒抹了胭脂化了不及,白秋的唇卻像吃飽了胭脂,鬢角處也有汗往下流,蜿蜿蜒蜒與脖子處的汗會師,再流向不可描述之處……
阿苦隻感到一陣目眩頭暈,久未造訪的激流湧向小腹,他覺得自己又需要窯子裡的姐兒了,或者,這次去點個哥兒?哥兒價錢比姐兒低,最更要緊的,點了哥兒,他也好想象白秋,那滋味,絕對能把他捧上天。
啊不,不行!
他怎麽能肖想白秋,把白秋比作妓子?
下作,太下作!休說白秋是朵最清淡的荷,就是賣,也不可能賣他光顧的一個大錢的貨啊!
阿苦站在爐前,眼神一會兒飄忽,一會酸澀發苦,須臾間,腦中過了幾個場景,那精彩程度,比明巧的春宮圖還要精彩十分。
這些說不出來的淫念,自然是不能與白秋講的。
白秋見他半天不咿咿,眼睛又發直,還以為他是站在爐邊太久被烤暈了,剛準備過去扶他進屋,大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一下一下地敲的挺輕,有點像小狗撓牆。
不會是前天來這要飯的叫花子又來了?
白秋擦了手過去,沒敢直接開門,而是隔著門問:“是前天來的小花子嗎?”
三七胡同前些天來過一個小花子,白秋偶然接濟了他一碗飯,可能是今天餓了又來,那花子又瘦又可憐,看著不大點,白秋動了惻隱之心,想著小花子再來就和他對暗號,要是對上,就再給他一碗飯。
“飯,飯……”門外傳來微弱的討飯聲。
是小花子!
白秋心裡一喜,立馬就開了門,然而下一秒他人直接傻了,外頭的哪是小花子,分明是個大花子!
喜果餓了三天,人已經虛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賣身沒個地界是不行的。
從上官府死裡逃生,春景樓回不去,善嬤嬤的家,不知道被誰報復的,家裡能稱之為家具的東西都砸爛了,晚上睡覺外面還有人踢門,嚇的善嬤嬤連家都不敢回,整日躲在公用的牛圈,呆的精神都不正常了!吃穿都是喜果在接濟,可喜果也只有晚上回去,白天還是要找事做的。春景樓不要他了,賣身錢,衣服行李,別想著往回領,喜果一身乾淨被甩在大街,要馬上來錢,最方便的肯定還是出去賣。
喜果就找了之前的老主顧,起初兩個老主顧對他還算照顧,見他落難也願意幫他一手,後邊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不願見他了。而找新的客人,新客的人品又得不到保證。原先在春景樓,有春景樓罩著,龜奴盯著,客人來了不敢白嫖,亦不敢惹是生非。如今,沒了看守的威壓,他們這些出來賣的哪還是人啊?根本就是塊肉,任人搓捏揉扁,大氣也不敢喘,事後還得陪著笑臉,求人家玩得好常來。
這還是行的呢,喜果常年賣身又是從村裡出來,再苦的日子他都經過,不過重新經歷一把,他能熬!只是後來,那些流氓看他沒人幫便越發放肆囂張,不僅不給他錢,遇上心情不好,前腳嫖完後腳還把他揍一頓。
他們下手都是沒輕重的,有幾次打的狠了,一連幾天喜果都開不了張,前些日子賺的錢又搭了進去。這不是最坑的,最坑的是這件事後他很難再順利接活。因為正常給錢的客人,看到有人不給錢也能玩,便不會再給錢,更有甚者覺得自己之前給錢虧了,還找他要錢!弄得喜果是焦頭爛額,每天應付不完的爛事,一個沒注意忘了給善嬤嬤送飯,善嬤嬤竟從牛圈裡丟了!
去了哪他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天塌了,沒了善嬤嬤護,沒了春景樓護,他就是個卑微的,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小人物。世間到處是豺狼虎豹,人心,你以為它不會那麽爛,它偏偏就爛個透!
賣身的路走不通,淪落成花子,最後或凍死或餓死在某個破爛的廟門,是喜果能夠預見的事。
既然善嬤嬤已經沒了,回首自己悲苦的一生,喜果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一路破罐破摔地討飯,討到了就吃兩口,討不到也無所謂,饑一頓飽一頓地混,喜果等待著完全咽氣的那天。直到遊蕩到某個胡同,一股極誘人的燉雞香和米飯甜香,勾著他又喚醒了求生的本能。
哪怕是死,難道就不能吃一碗香噴噴的雞米飯再死?
抱著這樣的念頭,喜果敲響了白秋的門,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這是個會要了自己命的人,而且還是他心甘情願把命交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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