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收下我吧
“唔。”
喜果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泡在一個浴桶裡,浴桶裡飄滿了花,應該是洗過一遍,喜果完全聞不到身上的臭味,卡在胳膊上的泥也不見了,兩隻手滑的不行。僅限於手,鎖骨以下的地方是不能看的,可都到了這個地步,那些髒的,不堪入眼的,一定也……
“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讓阿苦幫你洗的,因為你的褲子好像沾上屎了,頭髮也都糾纏在一塊,我想給你換衣服,還是洗洗比較好。”
聽到水聲撥動,白秋從屏風後走出,他捧著嶄新的衣服,上面還有兩個藥瓶。
“你腰上,大腿都有傷,等洗完了,我給你塗塗藥,我這藥可好使了,外傷塗一晚就不疼,塗三五天,連疤都不會留下!我聽到你說餓,灶上給你蒸了雞蛋,你這是餓狠了,陡一吃,不能吃太油膩的,最好就是吃雞蛋、面條這些,待會兒把藥塗了,我去給你拿。”
“你是這家的主人?”
又塗藥,又換衣服,還蒸雞蛋,突如其來的三連好弄的喜果有些不知所措,他先是感激,感激之余又有點害怕。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他是第一次來這院子,和眼前的家夥又不熟,對方憑什麽對他這麽好呢?該不會是有所圖吧?就像那些表面上說要養他,要好好對他的嫖客,等把他哄上床,提上褲子就不做人了。
有的不給錢,有的還揍他一頓,盡可能在他身上發泄陰暗下作的欲望。那一刻喜果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人,做野鶯賣皮肉,就是隻小螞蟻,誰看見想踩一腳就踩一腳,有誰會同情他?
這年頭,沒錢的不是人,有錢的就講道義了?不過是瞧不上他,怕汙了自己的鞋子,否則論起作踐人的功夫,誰又有官家懂得多呢?
在最饑餓,餓到快昏厥的時候,喜果也想通了,上官家的三小姐壓根沒有放過他,所謂的放過其實就是裝裝樣子,在下人面前彰顯自己的仁義大度,然後轉身就聯系春景樓封死他們的路。
砸了善嬤嬤家的是誰?
老客們紛紛避而不見,背後的指使者又是誰?
這些本不難猜,只是一開始,喜果被煩心事絆住了沒去想,如今快要咽氣腦袋才重歸清明。
一場大禍總是會磨人心境,換作一個月前的喜果,有人對他這麽好,他早就跪下磕頭謝恩,現在卻抖著身子僵在浴桶中,眼神警惕地打量著白秋,瞅著瞅著,一縷疑惑湧上心頭,這人真的是壞人嗎?
擁有如此清澈的眼睛,姣好的容貌,看到這般髒臭的自己仍不嫌棄地照顧,他能是壞人?能別有所圖?
那圖什麽?
圖這副被玩壞了的身體?
都住在三七胡同了,這裡的人哪有沒錢的,就是想玩人,招招手,各大妓館窯洞,什麽樣的人找不到,又何必想著他?
“你是主人,還是仆人?”怔了半晌,喜果再次沙啞地問。
這回白秋聽清了,蹲下來,很溫柔地對喜果說:“不是主人,也不是仆人,我是住在這裡的人。”
“住在這裡……”
“嗯,我們這個小院,沒什麽主子仆人,抱你進去洗澡的是阿苦,今年才滿十五,還是個小孩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請你放心,我們都不是!”白秋羞澀地轉過頭。
喜果不是尋常的叫花子,這一點,在給他清洗身體時他就發現了。
腰腹以下的抓傷,淤痕,別人可能還不了解,白秋卻是再清楚不過的。這個哥兒,好像被人強暴了,是因為強暴所以才去要飯,還是因為要飯所以被強暴,都不重要,白秋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幫他。他也說不清,但他在男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一年前剛從花溪村進城,也是這般迷茫、無助。
“你叫什麽名字?”
“喜果。”
“洗果?”
“不,是喜歡的喜,果子的果。”
“好好聽的名,你長的也好好看。”
“哪有,你才是……你才是好看。”
喜果被說的一陣害羞,抬起眼,近距離端詳白秋似乎比剛才更好看了。
他不是恭維,或出於人在屋簷下的禮貌,白秋就是好看,兩隻眼睛像黑潤的琉璃球,頭髮也蓬蓬絨絨,雖說有點短,後面用頭巾扎著,碎花頭巾甩到前面,結合那秀致的五官,簡直就是個嬌麗的小娘子!要不是他突出的喉結,清越的嗓音,喜果覺得自己一定會認錯。
和他比,自己這點姿色算啥,就是鴨子混進了大鵝群,一仰脖一撲啦翅膀,原形就現啦!
喜果自卑地,眼神很快就閃開。
白秋也走開了,他一直掐著時間,感覺雞蛋快熟,就去取雞蛋。
房間裡,喜果也從浴桶裡出來,哪好意思讓白秋給他塗藥,自己草草塗了,穿上衣服。那是白秋給自己備的還一次沒有穿過的春衣,縫製好洗完曬完就擱起來,裝衣服的櫃是上等的梨木,給衣裳潤上一層木香,又因曬過攢下了麥子香,穿在身上別提多舒坦!
喜果就舒坦地籲了口氣,下一秒,一股鮮香飄來,白秋端著蛋羹,笑著遞給了喜果。
喜果捧著熱騰騰的雞蛋,黃瑩瑩的蛋面上還窩著幾顆蝦仁,是手剝的蝦仁,剝的真好,蝦肉肥肥美美安安靜靜地臥著,就像麥田裡開出了一朵小橘花。
喜果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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