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我說想要他第一嗎。”昭然攏了把頭髮,淺淡發絲從指間滑過,“我也是開玩笑。怪我,明知道他固執。”
昭然發動車子,倒出車位,卻不料從地下車庫入口碰上了回來取東西的小安。
“哎,站住。”
昭然按下車窗,探頭叫住女孩:“你們還沒走呢?”
小安停下腳步:“啊,我把他送回去了,我說進去陪他,他把我關在外面了,怎麽叫都不開。”
昭然臉色微變,拍了下方向盤:“你倒是給我打電話啊。”
“我打了,您沒接……這個,出什麽事了嗎?”小安滿臉抱歉和驚慌,她想著鬱岸也成年了,總不至於在組長家裡還能出什麽危險吧。
昭然深吸一口氣,拋下兩個字“扣錢”,便合上車窗一腳油門衝出車庫大門。
小安是昭然手下的調查員,也是一位載體人類,額發遮擋下,眉心嵌紅級功能核-紫氣東來,能力為邪祟不侵,是組裡吉祥物般的存在,如果她陪鬱岸在房間裡,那些手就不會輕易造次。
斷手是昭然的意識映射,它們的表現能最直觀地展露昭然內心波動最強烈的一種情緒。
看見鬱岸暴露能力的那一刻,昭然確實怒火上湧,焦慮和擔憂無限放大,他本人能保持理智,換位思考,但那些斷手不能,它們只會將憤怒和焦慮瘋狂地發泄出來。
顧不得把車開進家裡地庫,昭然匆匆推門走進房子裡。
客廳空蕩,靜得出奇。
越靠近臥室,越能聽見門裡的響動,嘈雜的摩擦和重物在地面翻滾的聲音。
木門被轟然踹開,臥室裡突然寂靜,落針可聞。
斷手密密麻麻糾纏在房間中央,快要結成一具繭殼,要把被纏在中央的男孩揉碎扯爛了。
昭然走進來,斷手隨之退散,逃得慢的當即被爆成血霧,消散在空氣中。
鬱岸倒在地板上,身上所有裸露的皮膚上都布滿泛紅的指痕,尤其腿根和腰下。
昭然匆匆蹲到鬱岸身邊,小心卡著腋下把人抱到懷裡。
鬱岸痛苦地叫了一聲,昭然一怔,迅速摸了他全身一遍,發現是膝蓋窩錯位抽筋了,於是低聲哄著,伸手扶到他膝彎,趁他不備迅速將筋絡歸位。
還好沒受太嚴重的傷,不過肯定嚇壞了。
靠譜和離譜一起跟著爬進臥室,拖出藏進角落的斷手,挨個扇巴掌。
“地板涼,不躺這裡。”昭然托著腿把他抱起來。
鬱岸開始本能抗拒,吃力地抬起眼皮,模糊分辨昭然的臉,虛弱無助的眼神驀然變得凶狠,咬牙奮力推走昭然的腦袋。
昭然無奈湊近,臉又被他兩隻手一起推開。
“那些是什麽。”他嗓音發啞,微哽質問。
“……我的手。”
“你打我。”鬱岸冷漠盯著他。
“那你知道錯了沒有。”
“什麽?”鬱岸直起身子,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從昭然臂彎裡竄出來,一拳砸在他胸前,冷眼直視他的眼睛,憤怒、失望、敵意交織,一如他計劃殺輔導員被自己抓包教訓那一天。
鬱岸猛地撲倒昭然,騎到他腰間,揍了他兩拳,昭然也沒還手,放任他出氣。
可他慢慢停了手,彎腰伏到昭然胸前,把臉埋進臂彎,仿佛痛苦失了控,已經把他整個人淹沒了,可昭然歪頭仔細端詳他,他只是面無表情在發呆。
昭然了解他,這個表情意味著他快要氣死了,大腦裡負責憤怒那一塊的區域已經過載短路了。
“我錯了,岸岸。”昭然坐起來,抱他在臥室裡走來走去,感受懷裡人僵硬警惕的身體逐漸軟化,最終完全癱軟,摟著自己脖頸趴在胸前。
昭然單手托著他,走進洗手間拿上碘伏和紗布,關了燈,又去衣櫃裡拿一套羅小黑睡衣出來,關燈回到臥室,嗓音溫和:“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去殺曾讓,反而去和調查員爭排名?”
鬱岸偏過頭不理睬。
“很厲害,第一名。”昭然輕拍他脊背,用拇指抹淨他左眼角掛的血線,“地下鐵建立這麽多年,你這次刷新了實習生實力測試歷史最高分。”
不知道該不該誇,昭然其實並不認同鬱岸不擇手段隻為得勝的取巧打法,但段組長有句話說得不錯,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和以前不一樣了,得鼓勵教育,經常誇兩句,小孩高興了就更用功。
鬱岸依舊沉默,但昭然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逐漸平靜,摟在脖頸上的手臂更柔軟了些。
“你為什麽打我。”他雙腿掛在昭然腰間,屁股上的紅腫巴掌印依稀可見,趴在肩頭惡聲惡氣質問,不依不饒非要討個說法。
不知不覺,鬱岸已經把日記裡的“他”自動移情到了昭然身上,日記裡的“他”不讚同自己對生命的漠視,鬱岸於是自然而然地調整任務優先級,將殺曾讓排到了認真考試的後面。
暴露換核能力又怎樣,這並不在鬱岸的考慮范圍內,他不怕死,所以無所顧忌。
也正是因為這種隨波逐流的態度,讓昭然氣不打一處來。
“沒有為什麽。”
算了,保證自己實習生的安全也算組長分內職責。
“沒有為什麽。”
托著鬱岸大腿的雙手忽然用了些力,紅腫的皮肉從指縫中擠了出來,粗糙手套表面與受傷皮膚摩擦,讓他痛上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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