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趙璴有時是會問些莫名其妙的話。
“是,昨日我恰好救了她,她想報恩,就想送料子給我。”方臨淵耐心解釋道。
“可她今日著實幫了我大忙,我不好收她東西,又見她家損失確實嚴重。反正衣料在哪兒都能訂,我便想著隻當救人一命,幫人家渡過個難關。”
他如今面對趙璴比前些日稍輕松些,話也漸多了點。
卻沒看見,趙璴的眼睫垂下一片陰影,靜靜坐在那兒,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盤葡萄上。
他的船廠這些日便要動工,從南邊運來了不少木料。南邊的供貨商人難得接到這樣的大單,特送了些冰窖中存的葡萄給他。
他記得方臨淵喜歡,特全留給了他。
卻不料……
趙璴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斂起了心中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酸意。
卻不料他未曾多看那葡萄一眼,滿口喋喋不休的,一門心思要照顧外頭不知哪兒來的姑娘。
……姑娘。
這兩個字的讀音似乎刁鑽得很,趙璴每在心頭念起一次,其中酸意便愈盛。
特別沒意思。
作者有話說:
趙璴:趕明兒她來,我就不來了。
方臨淵:???啥玩意?
趙璴:我是說這葡萄很酸。
方臨淵:?
第31章
方臨淵第二日卯時正刻便到了十六衛戍司。
有了昨日殺雞儆猴的震懾, 這日衛戍司點卯的名冊上密密麻麻。以至於卯時剛過,衛戍司的校場上便已列滿了番兵。
這便是十六衛教頭們都沒見過的場面。
方臨淵坐在校場前頭翻名冊,便有教頭上前來朝他行禮, 神色討好而謹慎:“將軍, 今日當值的番兵已全數集結, 還請將軍示下。”
方臨淵抬了抬眼睛,問他:“你們素日如何操練, 還需向我請示?”
教頭有些緊張,一時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說來慚愧,他自打調任來到十六衛戍司, 還從沒帶兵操練過。
他搓了搓手, 正在想該如何說辭, 便見方臨淵複又垂下眼去, 翻動著名冊:“陛下既給你發了這份餉,想必不是為了養個什麽都不會的閑人吧。”
那教頭忙站直了身體:“屬下明白!”
方臨淵不再言語。半柱香後,校場上各處便漸漸傳來了練兵的聲音。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 手中的名冊又向後翻了一頁。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頁上唯一一個沒有圈畫出的名字上,微頓片刻後,手指輕輕點在了那三個字上。
李承安。
十六衛戍司副都指揮使, 兵部尚書之子。
花朝那夜他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昨日此人休沐, 故而他並沒見到。
今日當值卻未到崗的,除了以養傷為由遞了假條的三個, 就只剩下他了。
方才方臨淵才到十六衛戍司時, 便看見門口有人等他。那人遞了牌子, 是兵部尚書李扶的長隨, 說自家大少爺昨日醉酒, 不小心墜下馬來摔傷了腿,故而今天不能來。
那長隨面上多有為難。
“郎中可有說,李承安的腿多久能好?”方臨淵問他。
那長隨支吾半天,隻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誰也說不準。
方臨淵這就明白他們的意思了。
十有八九是那大少爺死活不肯來,李扶又怕自家孩子因此丟官罷職,這才親自出面,請他方臨淵多加關照。
方臨淵微微抬眼,看向了校場的某處。
那一隊操練的人馬,為首的就是婁碩。按說他是昨日挨打最厲害的,今天卻也沒敢請假,這會兒正跟著教頭在場上練拳。
一套拳打得馬馬虎虎,看樣子有些練武的底子,但一副多年疏於練習的模樣,出拳沒有力道,又因著背上的棍傷,一舉一動疼得齜牙咧嘴的。
方臨淵淡淡搖了搖頭。
這個刺頭算不得刺頭,倒是那李承安有意思。
昨日他發作一回,這幫世家弟子們今天便多有忌憚。唯獨李承安,有恃無恐,還要拿他父親給他一個下馬威。
方臨淵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啪地一聲合上了名冊。
——
榮昌街的調查進程比昨日順利不少,正在方臨淵的計劃之中。
商戶百姓之間的消息傳得向來很快,這日便有不少不敢出攤的攤販回到榮昌街來領取賠償。大宣的店鋪、攤販們向來是戶部登記在冊的,按照流程確認之後,很難有人能渾水摸魚。
而這些攤販們原本畏懼十六衛,如今卻紛紛將他們當做慷慨救命的善人。即便沒有挨家盤查,領到賠償的攤販們也絞盡腦汁地回憶花朝之夜的情形,爭先恐後地給他們提供線索。
這一日,負責文書的番兵冊子都快寫不下了。
那幫紈絝子弟的腰包卻漸有些吃不消。
沒到午飯時間,婁碩便黑著臉送走了兩三個跑來找他周轉銀票的同僚。
他們手裡沒錢,難道他就有錢嗎!
昨天他們還高興,說便是西北回來的大將軍,也繞不開拿錢辦事這條路。這不?他們隨便花點小錢出去,四十軍棍便只剩下了二十。
可隻一天,婁碩便眼看著自己的荷包癟了下去,不到兩天,他漸漸酒也喝不起、珠玉也淘不起,便是每月在花魁娘子那兒定例豪擲的金銀,也被挪用給了這些窮困潦倒的攤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