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碩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你不是真要處置我,是為了讓她收買糕點的錢?”
方臨淵有點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這紈絝子弟心眼不算壞,但腦袋笨得實在不適合為官。
婁碩嘀嘀咕咕地低頭看向手裡的籃子:“謝我幹什麽?又沒幾個錢……”
旁側的方臨淵卻淡淡地看向一旁:“而今這條街上,想要謝你的不止她一人。”
婁碩不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便見那拿著冊子的番兵被好些個攤販圍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先恐後地給他講自己花朝那夜的見聞,比比劃劃地跟他形容胡匪的模樣。
也有不少收攏好家當的攤販,非要給路過的番兵手裡塞東西,直道他們辛苦。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一把乾果、幾顆早杏的,卻教他們推都推不開。
婁碩何曾見過十六衛這般模樣。
他們從來都是打馬過街,趾高氣揚的。攤販行人們從來只有小心避讓的份兒,生怕驚了他們的馬,或是擋了他們的路。
百姓畏懼他們,他們也理直氣壯地當霸王。卻是從沒想過,比起被感激、被擁戴,趾高氣揚的日子竟其實沒什麽意思。
婁碩又轉頭看向方臨淵。
他打馬回京那日,街頭巷尾都在傳頌他的事跡。當時他們弟兄幾個坐在酒樓上,朝著他縱馬而去的背影嗤之以鼻。
“海口誇功罷了,什麽名將,都是自己吹出來的。”
但他現在竟意外地對那些人產生了兩分認同。
方臨淵這人,好像怎麽誇他都不算冤枉。
他的手不自覺地伸進籃子裡,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塊迎春花糕放進嘴裡。
他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怎麽了?”旁邊的方臨淵問道。
卻見他意外地看向那籃糕點,難得地正眼瞧它們。
“……竟比聚芳閣的好吃。”他說。“那老太太怎麽不出來賣花糕呢。”
方臨淵笑了幾聲,轉開了目光。
而旁邊的婁碩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貝,一手將花糕塞進口中,提著籃子朝那隊番兵走去:“來,方將軍請你們吃東西!”
剛走出兩步,他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方臨淵。
方臨淵見他有些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他懶得跟他磨蹭。
卻見婁碩猶豫了一會兒,拿籃子裡的花布包起幾塊糕點,塞在了方臨淵手裡。
“承安對你有點意見。”他小聲說。“你小心些吧。”
——
承安?李承安啊?
方臨淵一愣,繼而笑了兩聲。
他自然對他有意見,只是不知婁碩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他向來不在意李承安這樣的少爺的意見,不過倒是有兩分興趣,看看李承安打算怎麽讓他小心。
眼看著婁碩提著一籃糕點,到那群番兵裡分起來,便是旁邊圍攏的攤販,都被他一人塞了一塊花糕。
方臨淵看得也有些興味,拿起手中的那份,便打算也打開嘗嘗。
便在這時,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現在了他視線中。
他抬眼看去,便見是蘇娘子,身後跟著兩個夥計,手裡抱著好幾匹布料。
這是要上他家去了?
蘇娘子恰好也看見了他,遙遙地朝他行了一禮。
是了,今天還得請趙璴幫他挑布料,想來也是件麻煩的事。
方臨淵手裡拆了一半的動作停了下來,想了想,還是將花布裹回去,走到了蘇娘子面前。
“姑娘這是去我家送布料嗎?”方臨淵問道。
蘇娘子點了點頭。
方臨淵應了一聲,便伸手將那包糕點遞上前去,笑著說道:“那便要麻煩姑娘了。一會兒見到我夫人,麻煩你把這包糕點替我轉交給他。”
蘇娘子連忙雙手將那糕點接過。
方臨淵拍了拍手上的殘渣。
他記得趙璴似乎特別愛吃甜食,身上素日裡還隨身帶著糖,真跟個小姑娘似的。
只是這種尋常百姓家做的糕餅,婁碩都看不上眼,更何況是錦衣玉食堆出來的趙璴了。
但常言道,禮多人不怪嘛。
他禮數盡到,以後有別的事要麻煩,才好再請趙璴幫忙。
——
蘇娘子很小心地將糕點一路捧到了安平侯府。
她昨日才知,原來救了她性命的是赫赫有名的安平侯。難怪他這樣身手矯健,那麽多的胡匪都不是他的對手。
自然了,安平侯與徽寧公主的佳話,便是三歲小兒都聽說過的。
蘇娘子絲毫不敢怠慢,捧著糕點停在門前。立時便有侍衛來問她的來路,她恭敬地對侍衛說是自己是蘇記布行的。
這樣的高門朱戶在前,她原有些忐忑,卻見那侍衛聽了之後,和善地說道:“侯爺昨日吩咐過,姑娘請進吧。”
蘇娘子感激地點頭,便一路小心地跟著侍女進了前廳,手裡仔細得像是捧了天上落下的仙露。
沒過多久,便有侍女通報,說公主殿下到了。
蘇娘子並身後的家丁連忙跪下行禮,不敢抬頭。
細碎的珠翠聲響起,余光可見流光溢彩的裙擺。那位公主在侍女們的簇擁下緩緩停在她面前的堂下,被侍女扶著在椅子上坐定。
“平身吧。”公主未曾言語,是她身側的侍女開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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