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璴側過眼去,瞥了一眼安神湯,卻道:“準備些宵夜。”
絹素一愣:“殿下這個時辰要用宵夜?”
趙璴隻淡淡地抬眼看她。
她自知失言,連忙躬身退下,沒過多久便送來了小廚房裡做的糕餅果子。
食盒剛放上桌,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見趙璴站起身,將食盒提了起來。
“殿下……”
“不必跟著。”趙璴卻隻淡淡說道。
絹素隻得等在原地,眼看著趙璴提起食盒,獨自出了懷玉閣,不知向哪兒去了。
不過,也用不著猜。
府中總共也沒有幾人,夜深露重的,總不會是送去給大娘子的吧?
絹素重新端起桌上的安神湯,準備待五殿下回來之後,再重新熱了送來。
她轉身,目光正好掃過擱在桌上的那籃梔子。
公主向來不喜歡這類香花,今夜卻不知為了提了這樣大的一籃回來,還正擱在寢房內的桌上,快將整個屋子都熏香了。
事出反常,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便看見那籃簇擁的花間,有兩個暗紅色的東西落在低頭,不知是什麽。
她定睛看去。
便見翠綠厚重的花葉之間,靜靜躺著一對絲結。看其編織纏繞的製式,竟分明是同心結。
絹素瞳仁一震。
殿下今日提了一籃花回家,又帶了一對同心結,大半夜的,又到扶光軒去給安平侯送宵夜去了。
殿下莫不會……
絹素震驚地轉頭看向扶光軒的方向。
假戲真做了吧?
——
雁亭來報說公主來了時,方臨淵案頭的燭火正靜靜搖曳著。
他將剛寫滿了一頁的信紙放在桌邊,說道:“讓他進來吧。”
沒一會兒,趙璴的腳步聲就在他門前響起。
不必他說,想必趙璴已經知道皇上下了什麽旨意了。方臨淵就沒主動跟他提,一門心思檢查著方才寫好的信件內容。
“坐吧。”他隨口說道。
卻見趙璴放了個箱子在他案上,問道:“在寫什麽?”
方臨淵便將信紙隨手遞到趙璴手上,轉頭去看他提來的那個盒子:“這是什麽?”
趙璴沒言語,垂眼看向了手裡的信。
“《定邊十三策》。”他念道。
方臨淵點了點頭,將那盒子打開來。
卻見趙璴漏夜前來、還是獨身一人這樣神秘兮兮的模樣,送來的盒子裡卻赫然是幾盤糕點果子,還有兩盤小菜,聞起來挺香。
方臨淵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卻見趙璴一邊緩緩翻著信紙,一邊問道:“你這是要給誰的?”
“過兩日卓方遊就要離京,我準備連著我父親的手劄一並交給他。”方臨淵答道。“你這又是……?”
他指了指趙璴送來的食盒。
“快三更了,你不餓麽?”趙璴抬眼,神色平靜。
“……就是吃的?”方臨淵又問。
接著,他便迎來了趙璴平淡的視線,像是在問他還能是什麽。
方臨淵訕訕地轉開目光,隨手拿出個酥餅咬了一口。
“你大半夜來這兒,不會就為了給我送夜宵吧?”他問道。“趙璴,你有話還是直接說嘛。”
趙璴聞言,翻動信紙的手微微一頓。
信還沒有寫多少,十三策這會兒也只寫到第四策。但單隻這些,已然囊括了玉門關守備的各處細則、如今關內各將領官員的詳細情況、以及那仁帖木兒帳下幾員將領的用兵偏好及弱點。
趙璴確實沒想到方臨淵這會兒會在做這個。
他極想離開上京,如今驟有變故將他滯留下來,他想來是該不大高興的。但轉念想到方臨淵素來將玉門關的兵士百姓看得要緊至極,他如今連夜寫信,也全是情理之中。
只是……
雖確實不是特來給方臨淵送宵夜的,但方臨淵這麽問,他竟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皇帝可有說,讓你處理完這件事再去邊關?”趙璴頓了頓,說道。“若是如此,你恐怕不需要寫這個信。”
方臨淵卻搖頭:“有備無患。守城之事卓方遊很擅長,只要突厥沒有太大動作,他都能輕松應付。只是隴西十八城剛收回來,百廢待興,守將定是諸事繁雜的。他總不能到了那會兒,還事事都送千裡的信來問我吧?”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愁色漸漸爬上了他的眉心:“《定邊十三策》早在我回京之前就已有構想,現在寫來並不算難。但是……”
他緩緩出了口氣:“今晚的事,我如今隻理出了一點思緒。”
“你說。”
“他們今日非但有數十個人,還有砍刀與馬匹。這麽龐大的數量,又要統一調遣,定是要暗中囤積,需要有一處據點才行。”方臨淵說。
“若要查,此處可以下手。他們計劃周密,卻是匆匆逃離的。若想將上京城裡的痕跡全部抹去,要麽還有同夥滯留在此,要麽便絕不可能。”
“你說的沒錯。”趙璴說道。
“但是,陛下要我查清來龍去脈,光有這些是不夠的,定是要揪出幕後主使之人才行。”方臨淵說。“只是京城守備松懈,他們已然事成,恐怕短時間內查不到主使頭上。”
“你做好長留京城的準備了?”
方臨淵垂眼,看向桌上尚未寫完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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