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座上的鴻佑帝也笑了,說道:“是啊。當年臨淵的父親回朝向朕請安,還專門將虎皮獻給了朕。如此說來,還是朕受了帖木兒王儲的大禮。待你日後返程,定要從朕的私庫裡多挑幾匹錦緞皮毛才是。”
那仁帖木兒笑著說道:“那就先謝過皇帝陛下!不過真要說起玉閻羅,還是那日他連奪我突厥三城來得厲害!”
“哦?這又如何說起?”
“我那日坐鎮後方,座下那個雄鷹般無畏的將領竟冒失地衝進我的王帳,說看見玉閻羅從天而降,還以為撞見了長生天的天罰呢!”
在座的朝臣貴眷紛紛發出讚歎的聲音,皆朝方臨淵看來。
方臨淵卻聽得面無表情。
他說的那個“雄鷹般無畏的將領”他知道,叫布日固德,那日因不敵他手下的騎兵,連棄三城而逃。
逃回王帳之後,便連同帶回的所有親兵,被那仁帖木兒活剝下皮來掛在帳外,以作懲罰。
現在,他竟還能談笑著,說他像雄鷹。
方臨淵沒出聲,握著酒杯的手卻微微收緊了。
他這樣的瘋子,若大宣城池再落入他手中,必然會落得屠城的下場。他必得將玉門關牢牢守住,將這瘋子永遠關在城門之外。
而那邊,那仁帖木兒還在感歎:“玉閻羅本就是上天饋贈給凡人的戰神呐!”
先前祝酒的容楷聞言,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
“您這意思,就是你們突厥隻敬畏方將軍,卻不敬畏大宣天子了?”
果然又是衝著他來的。
方臨淵隻覺得頭都大了。他一手端起酒杯,趕在那仁帖木兒開口之前站起身來。
再不開口,便不知要被這人扣上多大的帽子了。
“容大人,您想必是醉了。”
他露出笑容,繞過桌案,端著酒杯行到了玉階之下。
“你說誰……”容楷還要反駁,方臨淵卻已然端起酒,朝著階上的鴻佑帝朗聲開口。
“大宣千萬威武雄師得蒙皇上垂青庇佑,方能奪回大宣疆土,乃是聖上之威,更是百姓之幸。”他說道。
“微臣在此恭祝陛下萬歲,亦盼陛下恩澤萬年,庇佑我玉門關將士,捍衛大宣疆土。”
鴻佑帝欣慰地大笑起來,端起了桌上的金盞。
而方臨淵沒看到,在他身後的席間,趙璴看著他的背影微怔一瞬,繼而眉眼一掃,朝著群臣的席面使了個顏色。
立時便有不少大臣貴眷跟著站起身來,其余在座的見狀,也不敢安坐,紛紛起了身。
“臣等恭祝吾皇萬歲,大宣萬年!”
山呼聲從身後響起,鴻佑帝也朝著方臨淵舉起酒杯。
方臨淵心口不由得有些發燙,仰頭喝盡了杯中的酒。
清液入喉,卻不辛辣。
一股清淡的茶味彌漫開來,將方臨淵弄懵了。
他一愣,片刻才咽下了喉中的茶水。
趙璴……是趙璴乾的?!
他驚得瞳孔一顫,回過頭去。
他什麽時候連他杯子裡的酒都換成茶了?
作者有話說:
趙璴:賢內助也太好當了。(滿意)
方臨淵:???
第20章
宴席上一派君臣盡歡的氣氛,鴻佑帝面上的笑容也愈發深了。
絲竹聲仍舊恢弘晏然,殿中又漸漸恢復了方才的熱鬧。薑紅鸞極合時宜地舉杯起身,領著一眾嬪妃笑著祝賀鴻佑帝四海升平,幾個公主皇子也紛紛起身舉杯。
方臨淵回到案前,卻見趙璴已經不在席位上了。
他回頭,就見妃嬪皇嗣們與鴻佑帝其樂融融的畫面。除了寡居在公主府中幾乎沒露過面的長公主趙璵,就剩下趙璴不在場了。
說起那位長公主,方臨淵遠在邊關時就聽過她的傳聞。
她的年齡比趙瑾都大了許多,很早便與駐守福州的將領成了婚,多年不在京城。八年前,福州有東瀛海寇作亂,駙馬率軍苦戰一年有余,死在了茫茫海上。
大宣無人可禦水兵,更無人擅海戰。正在朝廷一籌莫展之際,福州傳來了長公主率戰船擊敗海寇的消息。
那一戰,打得東瀛多年未敢侵擾,而長公主趙璵也被皇上接回京中贍養。
方臨淵太想知道趙璵是如何打贏素來在海上無人能敵的倭船的了,可是趙璵深居簡出,方臨淵回京以來還從沒見過她。
市井有所傳言,說長公主是因為容貌太醜羞於見人。傳說她膀大腰粗,形容可怖,狀如夜叉,因在海上生啖倭寇男子的血肉而使得倭兵聞風喪膽。
方臨淵卻隻覺得是無稽之談。
能以弱勝強,靠著福州孱弱且連連落敗的水兵打贏倭寇,已然是世所罕見的英雄人物了!怎到了傳聞之中,卻拿容貌當做談資,還給說成了妖魔鬼怪?
方臨淵心下搖頭。
旁側的內官見方臨淵回席,笑著迎上前道:“侯爺,方才五殿下離席出去了,想必是去醒酒。殿下不教奴才們跟著,想必不會走太遠,該是朝西邊的禦湖去了。”
醒酒?趙璴今天晚上滴酒沒沾,難道是喝茶喝醉的?
方臨淵不太想管他。但是面前那個內官滿臉堆笑,一副知無不言的殷勤模樣,似乎篤定了他會跟出去尋趙璴。
倒教他沒理由安坐下來了。
方臨淵放下酒杯,點頭道了謝,隻當出去散步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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