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不假年,朝廷戰事突起,許父應征上了戰場,此後便再無音訊回來。
呂菱璧其實也知道上了戰場人命如螻蟻,被碾碎的性命數不勝數,卻也心存幻想他能活著,要在家裡一直等他回來。
然而沒兩年戰火卻燃到了他們所居的縣城,老百姓四處奔逃,她帶著年幼的許多鹽也不得不離開縣城。
母子倆流離失所,一路受著磋磨輾轉,最後流落到了通溝村落戶下來。
一個寡婦帶著孩子上十年,又經戰亂,呂菱璧到通溝村時已經一身病痛,能撐著沒死在路上全憑著對許多鹽的憂心,以及心裡對丈夫的那一絲期望。
母子倆雖然終於遠離了戰亂,可是在村裡住下時,盤纏早已經用盡,別說是買地置業,就是房子還是村長可憐他們母子倆,給的無人住的空舊房舍。
呂菱璧病痛,已然沒有什麽謀生能力,就是想去給大戶做佃戶人家嫌她孱弱不肯租地。
眼看不是餓死就是病死,鎮子上的地主大戶錢家要招攬幾個丫頭在宅子裡做些雜事伺候。
當時許多鹽又瘦又小,看著跟個女孩兒一樣,家裡已經沒有了別的出路,他心一橫換了身丫頭裝束變啞巴前去應招。
錢家管事的看許多鹽相貌端正,體格比尋常女孩兒寬大,雖然不會說話,但左右宅子裡是要廚房燒火,洗衣乾體力活兒的丫頭,且啞巴也有啞巴的好處,於是就把他留了下來。
此後好幾年許多鹽都在錢家內宅裡做著粗活兒。
他從不多嘴,乾活兒又賣力,錢家裡的管事對他挺是滿意的,曉得他娘病痛,倒是每月的月錢少有克扣的按時發放。
許多鹽便靠著每月一百來文的月俸,呂菱璧再做點繡花兒頭油,同人抄抄書寫信過著日子。
一晃就是五六年,許多鹽裝做女子也到了婚嫁年紀。
他雖然是個男子,但是沿襲了母親的相貌,到了年紀,雖然家裡貧寒但還是有不少人家前來求親。
這無疑給母子倆敲了一記警鍾,許多鹽想著自己已經長大了,若是做回男子,也可免去有人上門提親的煩惱,且身為男子謀生路也會比女子多一些。
然而這些年一直是以女子的樣子示人,十裡八鄉都以為他是個女子,倘若一夕換回來,就算可以不顧旁人的眼光,錢家要是知道他蒙騙了他們這麽久,如何能放過他。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時母子倆方知事情的棘手。
母子倆一合計,要想平安無事,那就只能離開這裡。
但是想要到別的地方去落腳,既要盤纏還得要有能落腳的銀錢,不是說想走就能走的。
這兩年母子倆盡可能的攢錢,預備攢夠以後就離開通溝村,屆時尋個沒有人識得他們的地方再改頭換面過日子。
可惜事情哪裡能這麽順遂。
許多鹽推拒了所有的求親,尋常人被拒也就自行作罷了想法,便是有的不甘也就對外說兩句酸話,卻也不乏有恬不知恥的人。
此人便是曹聞的表哥鄭魁。
鄭魁也在錢家當差,有點吆三喝四的小本事,平素裡主要管理佃戶耕種繳納糧食的事情,錢家手底下的佃戶都怕他厭他也討好他。
許多鹽在錢家做事,與他偶時能打上兩個照面,鄭魁雖然已經成親多時,但卻也對他多有討好,但每每都隻討到個冷臉。
許是受佃戶人家捧的多了,覺得許多鹽這般也給人為奴為婢受人差遣的,敢那麽對他臉面上掛不住,轉而又開始給他使絆子。
鄭魁憑著自己是個小管事的,害得許多鹽丟了在錢家的差事兒。
事後,也不知打的什麽主意,竟然又來了許家,反而給他的表弟小跟班兒提起了親。
許多鹽對他憎惡至極,自然是不會答應這麽荒唐的事情,鄭魁卻放下狠話若是他不答應就叫他們母子倆在村裡過不下去。
鄭魁陰險手段又髒,許多鹽怕他真做出些什麽醃臢事情,隻好忍辱先答應了下來。
既然這兩兄弟步步緊逼,他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便預備拿了給的彩禮錢,到時候再周旋一陣子,等攢夠了錢他立即帶著他母親遠遠的離開這裡。
………
是啊,他一開始是打算和曹聞周旋,想辦法攢夠錢遠走高飛的。
可是曹聞幾次給自己錢他卻沒有要。
許多鹽吐了口氣,世道這麽難,他為什麽不要?
當是他還有一點骨氣,又或者是看那小子心眼兒沒有鄭魁那麽壞,所以不想騙他更多吧。
“娘,你別擔心,我一定會盡快,盡快攢夠錢帶你走。”
許多鹽突然道,這話像是為了安呂菱璧的心,但又更像是他在警告警醒自己一樣。
“阿鹽。”
呂菱璧看著身前的人,兒子是自己生的,他的情緒波動半點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拉住許多鹽的手,認真的問道:“他有沒有......”
許多鹽眉心不自然一跳,雖然他娘話沒說完,他也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麽,立即便道:“沒有!”
見著呂菱璧有些狐疑,他又道:“要是有我還能好端端在這兒麽,娘看那小子像是喜歡男人的樣子嗎?回來路上撞見秦攜月眼睛都要落出來了。”
說完,許多鹽見著呂菱璧眼裡的詫異,他才後知後覺的皺起眉。
沒事跟他娘說那小子在路上看個美豔寡婦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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