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懷月扯住他的耳朵質問,來的時候,我們分明就已經商量好了要怎麽安排他二人離開,怎麽到你嘴裡,就又變成了讓小宋“自己想個辦法”?
司危倨傲道:“打擊一下他,省得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成日裡謀劃著要如何從我手裡搶你。”
鳳懷月苦口婆心:“你都多大的人了,和小輩計較這些?況且小宋也並沒有要搶我,他和你不同,思想比較高雅。”
天天就想著高山流水,頂多再想想醉倒在自己懷中。
司危撇嘴:“下回找個機會,將他丟到烏牛山關幾天。”那座山裡盛產到處亂抱的白毛老野人,胸口想必溫暖柔軟得很,能一次把所有病都治好。
鳳懷月:“……能不能稍微有點長輩的樣子!”
第57章
鬼船潛於海底, 是不分晝與夜的。不過隕先生的船艙裡有一處斜窗,白天時倘若天氣晴朗,便會出現一束能穿透海水的,微弱的光。鳳懷月不解:“水鬼也要見太陽嗎?”
“不需要。”司危道, “不過這場航行漫長而辛苦, 那些擠滿客艙的乘客裡,不乏年輕貌美的女子。”
而這一丁點微弱的光, 便等同於外界的璀璨金玉, 會惹得人瘋狂向往, 甚至願意為之付出所有。鬼船內所進行的一切交易,全部標有昂貴的價格, 哪怕你只是想呼吸一口不那麽汙濁的空氣,都要被迫接受更為汙濁的代價。
地板上有暗色的汙漬,說不清究竟是血,還是別的什麽。鳳懷月道:“這艘鬼船, 還真是名副其實。”
乘客中會有人後悔嗎?肯定有, 但一旦登船,就再也沒有了回去的路。鳳懷月想起回廊裡那一隻隻大腹便便的惡靈, 想起他們獠牙縫隙裡掛著的絲絲血肉, 一時間胃裡泛起惡心,差點沒吐出來。
司危:“在楊家莊裡待了三百年, 原來你還是沒適應妖邪吃人一事。”
鳳懷月:“你怎麽又暗搓搓地指桑罵槐?”
司危:“在楊家莊裡待了三百年,原來你還是沒適應鬼煞吃人一事。”
鳳懷月:“明著罵也不行!”
況且溟沉也並沒有吃過人, 至少沒有當著自己的面吃過。但現在鳳懷月已經不想再就鬼煞一事和他吵架了, 連自己都沒弄明白的事, 吵也吵得沒底氣。於是抬腳一踢他, 道:“累了, 給我弄張床。”
司危:“哼!”
“哼”完之後,該掏的床還是要從乾坤袋裡往出掏,被褥溫暖松軟,還很香,就是房內沒有洗漱用具,得用符咒潔淨身體。片刻後,司危也躺了過來,伸手將他往懷中一抱,如此尤嫌不夠,還要用一條腿壓住。
鳳懷月:煩了,想出走。
……
宋問回到彭府後,準備行動尚需幾天。在這幾天裡,鳳懷月在船上待得無事可做,天天雙目炯炯看著瞻明仙主,而司危深知他千萬閑不得,一閑,就要沒事找事地與自己吵架,於是大手一揮,吩咐那些趴在船側的水鬼統統滾下去撈魚。
“給你瞧瞧稀罕。”
“好。”
當說不說,深海裡的魚,是真的很稀罕。鳳懷月看著接二連三被捧到自己眼前的,一條比一條醜陋的魚,簡直痛苦萬分,又沒法罵人,還得頂著福嬸丈夫的臉做出憨厚驚訝之態,一天下來,身心俱疲,在回到船艙後,立刻滔滔不絕怒罵瞻明仙主五百字,並且用後背對著他,拒絕再看到任何一條魚。
於是司危又召過來幾隻海妖,讓人家天天掛在桅杆上唱歌,唱得嗓子都劈了也不準停,至於後來為什麽又停了,因為鳳懷月聽膩了。
剩下的惡靈瑟瑟發抖,不懂隕先生這兩天在發什麽瘋,同時生怕自己也被選中表演節目,但幸好,他們容貌瘮人又毫無才藝,只會吃人,登不得台面。
司危:“滾!”
惡靈“嗖嗖”地滾。
鬼船繼續朝著陰海都的方向緩緩前行。
而一隻金黃色的水鳥,於一日午間潛入海底,送來了一則訊息。
“隕先生。”惡靈雙手呈上書信,“是尚未登船的那位客人,雪海山莊的主人夏仁。”
“他?”司危漫不經心,“他不是被彭府的人給抓了嗎?”
“是抓了,但抓完之後,並未馬上被處死,現在他想辦法逃了出來,所以差黃鳥送書,說仍想登船,並且願意支付千萬的船資。”
司危冷漠道:“千萬船資,說得好聽,從哪裡來,從他那被彭家查封的雪海山莊嗎?”
“在雪海山莊外,他仍藏有私財,而且數額不小。”惡靈道,“這位夏莊主先前幾次登船,出手都極為闊綽,現在他正處在九死一生時,唯一的保命途徑,就是登上咱們這艘船,自然更願意以財換命。”
他滔滔不絕,極力煽動著船長,倒不是因為多關心夏仁生死,而是因為在黃鳥送來的書信裡,還夾有一張潦草紙條,備注著倘若能順利登船,那麽在船資之外,少不了還有別的好處。
惡靈果然財迷心竅,看起來簡直比接親爹還要上心,說得口乾舌燥,好不容易才等到司危微微一點頭,差點沒笑出聲,趕忙出去吩咐舵手調轉方向。
就這麽重新駛向了魯班城。
鳳懷月道:“從惡靈到水鬼,看起來沒一個人對此有意見,宋問到底胡編亂造了一個多大的金額?”
“你也說了,胡編亂造,又不需要他真的付錢,自然想寫多少寫多少。”司危道,“更何況這些船工,原本也是希望航程能越長越好的,越長,他們才越能從快被憋瘋的乘客手裡榨取越多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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