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蓮問:“什麽路?”
邱環的目光落向她身後。
邱蓮渾身汗毛倒豎:“你……你在看什麽?”
粗重的呼吸聲近得仿佛就在耳邊,與此同時,還有男人“呵呵”的尖細笑聲。邱蓮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匕首悄無聲息滑入她的掌心,而後猛地轉身一刺——
匕首“當啷”落地,身材無比高大的男人像拎一隻小雞仔般,將少女整個懸空扯了起來。邱蓮尖叫出聲,她拚命踢打著,又看向自己的弟弟,發現對方竟然依舊平靜地坐在原處。
“別打暈她。”邱環撐著站起來,“也別打傷她。”
男人一路拖拽著邱蓮往地坑深處走去。
濃而不散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裡,邱蓮雙腳亂踢,裙擺很快就從碧綠變成發黑的紅。長長一截路,她幾乎是踩著血坑踉蹌過去的。巨大的恐懼使她胃裡不斷翻湧,蹲在地上乾嘔,男人沒有耐心等,直接將人推進了一處房間。
幾名身穿黑袍的男女很快就上來壓住了她。邱蓮大聲尖叫,她曾在三千市中見過類似打扮,知道他們是地下醫館的大夫,恐怖血腥的傳聞霎時湧入少女腦海,她用盡全力去咬那按住自己的手,試圖掙脫,卻還是被牢牢捆在了床上。
而邱環就站在床邊,依舊用細細的語調,平靜地說:“這就是母親為我選的最後一條生路。”
那些曾存在於邱蓮體內的祟氣,並不只是因為繼母想折磨繼女,而是為了能讓此時的手術更加順利。邱環繼續慢吞吞道:“原本這些祟氣被隱藏得很好,但後來我卻受了傷。”
受了傷,仙督府那些人就要查明原因,於是邱環不得不主動暴露出邱蓮體內有祟氣這件事,推說自己的傷都是她失心瘋時所為,才將這件事敷衍了過去。
邱蓮道:“不是我傷的你。”
邱環道:“不是你傷的我。”
黑袍人們端來了托盤,邱蓮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邱環將手輕輕搭在她被冷汗浸透的脖頸處:“雖然我也不想,但我這副身體確實是撐不下去了,我們是親姐弟,姐姐的身體,我應當不是很難適應。”
邱蓮震驚地罵道:“你瘋了……你,你是被什麽髒東西奪舍了嗎?我的弟弟不是這樣的,走開,你們都走開啊!”
她崩潰地掙扎著,卻哪裡能掙脫。那放在自己脖頸處的手,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忽然就張開了血盆大口!分不清是毒牙還是毒針,深深刺入了她的皮膚,在一片模糊的景物裡,她看到自己弟弟的臉正在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與自己額頭相貼。
“轟!”
……
再次醒轉時,耳畔一片嘰嘰喳喳鳥雀吵鬧。邱蓮抬起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擦自己的額頭,擦著擦著,人也逐漸清醒過來,她猛地坐起身,心臟“砰砰”狂跳著去摸自己的臉,而後又跌跌撞撞地滾下床,撲到了鏡子邊。
“邱姑娘不必擔心。”從門外進來一名侍女,“那些黑醫並未得手。”
邱蓮看著她,又看著房間:“我這是又回了仙督府?”
“是。”侍女道,“瞻明仙主與鳳公子及時趕到,救下了姑娘。”
邱蓮嗓音乾啞:“那……我的弟弟呢?”
侍女道:“死了。”
死在了尚未來得及完成的易魂術中。司危將他從他姐姐體內生生拽了出來,少年面目猙獰地怒吼著,像瘋子,也像當初被他親手拽離邱蓮身體的那些肮髒祟氣。
最先察覺出邱環有問題的人是司危。雖然少年為能隱瞞真相,勉強也算編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連鳳懷月都被蒙了進去,以為邱環受傷是因為邱蓮的祟氣,司危卻道:“不像。”
“不像?那他是從哪兒受的傷,自殘?沒道理啊。”
司危道:“在我的結界中。”
鳳懷月依舊沒明白,你不是說你的結界不會傷人?
“結界是不會傷人,但那天我為你彈了一首曲子。”
鳳懷月想了起來,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那一日先是宋問興致勃勃地扛著琴跑進院,說是譜了一支新曲,結果還沒彈完,就被醋意大發的瞻明仙主趕到一旁,將琴霸佔了來。
司危當時彈的是《降魔曲》,因為他只會彈這個。
鳳懷月恍然:“所以是琴音傳入結界,傷了邱環……他已經變成了邪魔?否則不可能被《降魔曲》所傷。”
而再往後,邱夫人在獄中那淡定自若的一笑,也更加證實了這種猜測,她知道兒子一定會來救自己,所以並不懼怕仙督府的審判。
倘若讓那場邪術繼續進行下去,弟弟現在恐已成功寄生在了姐姐身上,他就會以邱蓮的身份,重新回來。
在聞聽邱環的死訊後,邱蓮其實並沒有太多悲痛,她的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好像也感知不到什麽悲痛,只是覺得這一切都離奇荒謬,似夢一場。侍女將她攙扶回床上:“邱姑娘好好休息吧,這回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了。”
院內一片寂靜。
……
司危與鳳懷月此時也在仙督府內。
午後陽光燥熱,屋子裡也不見有多涼快。院外忽然傳來匆匆忙忙的,熟悉的腳步聲,鳳懷月生怕宋問又要來給自己吟詩彈琴,遂一把扯過司危的寬袖遮住腦袋,趴在桌上繼續睡。司危評價:“你這躲人的手法屬實高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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