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懷月不理會他的嘲諷,睡午覺要緊,便嗡嗡嗡地命令:“你速速把他打發走。”
大美人嘛,頤指氣使一點,很正常。結果這回小宋並不是來孔雀開屏的,他氣喘籲籲道:“那些黑袍醫者,其中有一個,有一個,自稱當年曾經給鳳公子換過靈骨!”
鳳懷月一把扯開袖子,驚愕道:“什麽?”
邱夫人安排給邱環換魂的大夫一共有八名,她財大氣粗,自然都是擲重金挑最好,而溟沉三百年前選來替鳳懷月診治的大夫,恰恰也是最好。
最好與最好,當中總會有那麽一些重疊。那名黑袍醫者很快就被帶了過來,鳳懷月湊近仔細看,並沒有認出對方,他問:“是你替我換的靈骨?”
黑袍醫者答:“我並未親手換,當年,是我的師父。”
但師父徒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當年全程都在場。
“鳳公子當時傷得極重,堪稱血肉模糊,我們奉都主與小都主的命令,日夜守在病床前。”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鳳懷月會挺不過去,因為他的呼吸實在是太微弱了,連放在鼻子下的輕盈絲帶都吹不動,隻比死人強那麽一點點,但最後幸好還是活了下來。眼見他正在一天天好轉,黑袍醫者們都松了口氣,以為接著往下治,治醒了就成,沒曾想,卻又接到了一項新的任務——要在確保病人不死的前提下,完成換骨下毒。
毒是要下在腦子裡的。這種活黑袍醫者們先前並不是沒乾過,但那都是替人尋仇,直接毒成傻子便是,簡單粗暴,可是要將人毒到渾噩失憶,卻從來就沒有試過。
鳳懷月問:“所以你們就用我來練手?”
黑袍醫者急忙道:“是小都主的要求,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他知道我有可能變傻嗎?”
“知道,知道的,當時小都主也有多猶豫,甚至幾次吩咐我們停下,但最後仍舊……”
仍舊選擇讓一切事情都繼續進行下去。
司危問:“靈骨呢?”
黑袍醫者道:“鳳公子的靈骨只是輕微斷裂,其實並不需要全換,可當時小都主說,要讓仙督府永遠都找不到鳳公子,即便見了面,也不會認出來。要達到這個目的,靈骨就非換不可。”
鳳懷月看著他:“那你們怎麽不一並將我的臉也換了?換了臉,豈不是能更徹底地同過往割裂。”
黑袍醫者訕訕地答:“當時並無人提。”
為何沒有人提,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都主如此大費周章,為的是什麽,這世間哪裡還能找出更美麗的一張臉可供替換?黑袍醫者道:“當時沒有人敢先動手,都怕擔責,我的師父便說,即便鳳公子當真變成了一個傻子,只要容貌不變,小都主也是不會怪罪的。”
司危繼續問:“那些換下來的靈骨現在何處?”
黑袍醫者道:“被小都主收走了。”
猜測是一件事,親耳得到證實又是另一件事。鳳懷月實在不想再將這段往事聽下去,他推門走到院中,在一棵樹下足足坐了大半個時辰,黑袍醫者方才被帶回監牢,司危也跟了出來。
“怎麽這麽久?”
“要將該問的事情都問清楚。”
“我不想聽。”
“我也沒打算說。”
鳳懷月:“……”
“我會替你將靈骨找回來。”司危捏了一把他的臉,“至於想不起來的那些往事,也不要緊,你想知道什麽,我就講什麽。”
鳳懷月自暴自棄:“頭疼,不想聽,算了,我是個傻子。”
司危點頭:“你確實是。”
於是兩個人就又吵了一架。鳳懷月覺得你這種安慰人的方式真是豈有此理,我的命運已經悲慘至此,按照常理,難道不應該獲得一點溫柔耐心的勸導?怎麽還罵我是個傻子。
司危:“我沒罵,你自己說的。”
鳳懷月:“我沒說!”
司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我也沒說。
鳳懷月這回沒能吵贏,氣得很。
也就沒空再唏噓自己坎坷的過往了,追著司危一路打回彭府。余回一見,以為自己又有了新活,於是頭疼苦惱地往過走,結果被無情關在門外,差點鼻子不保。
鳳懷月大被一裹滾上床,睡了個天昏地暗,晚些時候醒來頭暈腦脹,想起那黑袍醫者說的話,心裡又開始煩悶。司危坐在桌邊,道:“交友不慎而已,照你這反應,那些認賊作父者豈不是要爭先恐後去哭著上吊。”
鳳懷月道:“話是這麽說。”但那可是整整三百年。他問:“三百年前的我倘若遇到這種事,會怎麽做?”
司危答:“會氣勢洶洶找上門,再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聽起來這種解決方式也並不是很高明。鳳懷月繼續刨根究底:“當中總有不能罵的吧?”
“有,但不多。”比如說昆侖山的諸位仙尊,就不太好罵,但不罵也有別的出氣之法,鳳懷月好奇:“是什麽?”
司危言簡意賅:“睡我。”
鳳懷月覺得自己耳朵疼:“你聽聽你這個粗鄙的用詞,而且這兩件事是怎麽扯上關系的?”
但還真有關系。司危是七位老仙尊公認的,最正義,最冷酷,也最不為美色所動,於是美色本色每一回在昆侖山挨了罰,回來都要惡狠狠按著瞻明仙主大睡特睡,讓他該動的地方都動一動。鳳懷月緊急隔空捂嘴:“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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