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拖著鬼頭刀走了過來,他看著鮮血淋漓的紅轎,顯然大為驚愕!
司危問他:“船呢?”
第22章
船在哪裡, 船已經載上另一位客人,先行開走了。
司危命令:“開回來。”
管家:“……”
他在這裡守了百余年的河,殺過許多人,也零星接走過幾個人, 但所有人無一例外, 都是規規矩矩坐著綠轎來的,還從來沒有誰會搶奪新娘的紅轎, 更沒有誰會用這種口氣同自己說話。
“不像, 這個不像, 殺!”河底藏著的水鬼此時也紛紛探出頭,他們隨浪花飄浮遊蕩, 又嘻嘻地笑著,摩拳擦掌,準備搶奪片刻後被丟進來的無頭屍體。
管家握緊了手中那沾滿陳舊血跡的鬼頭長刀,目露凶光。
司危道:“不自量力。”
他甚至都沒有碰自己的劍。片刻後, 隨著“撲通”一聲, 水妖們果然等來了新的食物,卻不是客人, 而是管家, 他的脖子被擰出了一種極為詭異的角度,腦袋耷拉著, 胸口則是插著那把鬼頭刀,鋒刃從後背破洞透出, 上頭完完整整掛了一顆還在跳動的妖心。
這變故使得水妖大為驚恐, 他們嚶嚶嚶地尖叫起來, 相互擠成一團。
司危視線緩緩落在河中, 又重新問了一次:“船呢?”
……
船被鳳懷月坐著。
他剛剛發現自己弄丟了小白, 此時深感鬱悶,正在絞盡腦汁地回憶可能是丟在了哪個環節,千絲繭內還是千絲繭外,但生病後的腦子又實在不好用,如同霧裡看花水中望月,半天想不真切不說,還開始腦仁子疼。
偏偏艄公又要來打岔,他高聲喊著:“貴客到——”
鳳懷月抬起頭,以為已經到了岸邊,舉目卻仍是滔滔大江。這一段路途的天是很暗的,轉彎後兩側再被高聳懸崖一擋,就更如長夜降臨。隨著艄公一聲聲的叫喊,崖壁上暗色的草叢竟飛速移動起來,它們像蜘蛛一樣在懸崖間來回跳躍,在空中扯出無數條銀白色的絲線,成百上千紅豔豔的燈籠齊齊被點燃,每個燈籠下,都掛了一條謎面。
就好像是最盛大的正月十五花燈遊一般。
船隻緩緩駛入燈謎河段。
鳳懷月站在船頭,風吹得滿身衣衫如四月楊花飛,卸去易容之後,他的眼角不再倒霉兮兮地耷拉,而是微微上挑出一丁點風流俊秀,笑起來理應好看極了,也確實好看極了,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該笑的場合。他眉頭微皺,覺得這一幕畫面很熟悉,說不出的熟悉,像是與自己當年某一段極為美好的記憶密切相關。
見鬼了,怎麽還美好。他憂心忡忡地想,難道我和這裡的妖王當真有過一段?
隨風搖擺的紅燈籠,將一張謎面掃到他臉上。鳳懷月抬頭看了一眼,伸手剛想去接,在懸崖高處,卻突然發出一聲怪叫!於是那些能移動的“草叢”們再度行動起來,它們用生有利刃的長爪將銀絲紛紛勾回,嘴裡也叼上燈籠,左蹦右跳地各自隱回了黑暗中。
河面重新恢復暢通無阻,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隻留下高處的怪聲還在回響——
“嘻嘻嘻,新娘子來咯。”
“穿新衣,抬紅轎。”
“吃喜宴,入洞房!”
鳳懷月:“……”
艄公掄圓了膀子,將船隻劃得飛快,蕩得桅杆上那些骷髏殼子“哐當”亂響,又行了一陣,他扯著嗓子高喊:“新人到——”
鳳懷月看向不遠處的岸邊,那裡已經儼然一副要接親的架勢,有喜婆,有轎夫,有賓客,還有跑來跑去搶糖吃的小孩,乍一看,確實喜慶,當然了,倘若這些人沒有長著與自己大差不差一張臉,就更好了。
岸邊依舊停著紅綠兩頂大轎。
“吉日並時良,貌女配才郎。”小娃娃們叫得歡歡喜喜,而鳳懷月此時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算是貌女還是才郎,直到他看見喜婆抖開了一張紅豔豔的大蓋頭。
“新人上岸——”
船隻穩穩停靠。
鳳懷月呼出一口氣,抬腳正準備跨過船舷,船隻卻又突然動了一下。
“啊喲!”已經伸出手準備扶他的喜婆撲了個空,差點掉進河中,想罵艄公不會開船,可一看,艄公不是已經上了岸?
“走,走,快點走!”水妖們嚶嚶嚶嚶地哭著,一刻也不敢耽誤,才不管船上到底有沒有客人要上岸,“砰砰”幾下用手托住船底,紛紛站了起來,然後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踩著水面開始往回跑。
速度飛快,急得喜婆與艄公在岸邊乾跺腳。
“新人,新人怎麽跑了啊!”
但新人本人其實也並不想跑的。鳳懷月雙手緊緊握著船舷,覺得自己正身處十八層巨浪之巔,被上下顛簸得五髒六腑都要錯位,他也是沒想過,船還能被扛起跑。後來實在忍不住,將腦袋探出去吐了好一會,又對下頭的水妖虛弱哼了聲“對不住”,半死不活再抬頭時,就見船隻已經即將抵達來時碼頭。
而在碼頭上,正站著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
鳳懷月倒吸一口冷氣,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對方竟然找了進來。他的第一反應是藏,第二反應是跳江,但船上空空蕩蕩,河裡又黑壓壓飄滿了水妖,實在……眼看岸已經越來越近,鳳懷月只有先給自己一把套回了假臉。
“船來了,船來了!”水妖們齊齊刹住腳步,往前一扔,大船“咚”一聲重新砸回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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