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師道:“商先生請放心,他的神識,很快就會全部由我控制。”
當初在那間地下醫館,陰海都的大夫們不僅按照溟沉的意思,為鳳懷月換了靈骨,抹了記憶,還遵從商成海授意,暗地裡破開鳳懷月的神識,令邪靈依附其中,至於這強行一破會不會讓原本就痛苦萬分的人更加痛苦——說實話,商成海巴不得鳳懷月能更痛些,痛不欲生最好。
他忘不了那些年自己在歡宴上所受到的侮辱,被人呼來喝去,簡直像條狗一樣,所以現在所有人都應該為此付出代價,而宴席的主人自然不能例外。
鳳懷月當初沒能抵擋住神識被破,所以眼下,當他迷迷糊糊覺察出居然又有東西要入侵自己神識時,便再度萬分緊張起來,憑借本能將神識層層護住,任憑腦髓早已劇痛如刀絞,也咬牙不肯再放松。
“阿鸞。”司危握著他濕冷的手,命令道,“睜開眼睛看我!”
鳳懷月並沒有任何反應。瑤光仙尊歎氣道:“實在不行,就只有強行破開他的神識。”
司危不同意,他將人抱起來,掌心一下一下在背後安撫著,直到懷中人結束一輪抽搐,重新放松下來,願意聽自己說話了,方才在他耳邊道:“放我進你的神識內。”
鳳懷月不安地皺了皺眉,他能聽出司危的聲音,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但自己的神識此時明明已經很痛了,越痛就越想藏緊,越不願讓任何人碰。偏偏司危還在不停念叨,念叨不停,嗡嗡嗡嗡像念咒一般,煩得要命,於是心頭越發焦躁,手也蠢蠢欲動,眼看新的巴掌就要到來,天璣仙尊及時勸司危道:“他現在渾渾噩噩,根本聽不進去你的話。”
司危冷冷道:“要的就是他聽不進去。”
鳳懷月在昏迷中豎起兩隻耳朵,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司危俯身,湊近一字一句道:“我若讓他護緊些,他反倒要同我做對,故意打開神識,倒不如反其道而行,直接讓他打開,就能騙得他將神識聽話護緊。對付這種刁蠻任性又忤逆頑劣的小蠢貨,就得用這種辦法。”
兩位仙尊:“……”
鳳懷月眼皮顫抖,三百年前熟悉的感覺刷刷湧上心頭,那時他最擅長做的事,就是在司危指西時,撒丫子朝東狂奔。再一琢磨,自己現在都疼成了這幅鬼樣子,居然還要被他戲弄,越發氣得要死,於是當場卸力,什麽神識,我不要了。
司危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迅速讓自己的神識進入對方體內!
目睹全過程的兩位仙尊:大受震撼,真的可以。
鳳懷月的神識裡,此時正熊熊燃著一場黑色的無邊之火。
滾燙的岩漿與煙霧四處衝刷,焚得萬物焦黑。
兩人神識交融,司危自然與他分擔了這份錐心蝕髓的苦痛,風掀起烈焰,幾乎要將他也裹成一個火人。他呼吸嘶啞,不敢細想心上人在自己不在的這三百年裡,究竟受了多少折磨,先前手指被花刺了都要包三層,現在竟然連這種劇痛也能悶不做聲地忍。他雙眼被熏得刺痛,抬起頭,握緊手中劍,一步一步朝著火海盡頭蹣跚走去。
瑤光仙尊擔憂地問:“他為何遲遲不出來?”
天璣仙尊搖頭:“不知,再等等。”
而在同一時刻,傀儡師也道:“咒術已成,往後我便能隨時進入鳳懷月的神識中,操控他做所有事。不過有一點,倘若司危也將他的神識強行破開清理,那這咒術便會失效。”
“同一個人,破兩次神識,只怕會變成傻子,這結果倒也不錯。”商成海用手指隨意撥了兩下火焰,又拿起桌上紙人,道:“既然咒術已成,不妨你現在就去試試,看看那大美人究竟能聽話到何種程度。”
傀儡師領命,他閉目坐在桌邊,很快神識便沒入了紙人體內。
四野依舊是燎原火海。
傀儡師迎風大張雙臂,昏睡中的鳳懷月稍微動了動,看起來像是要睜開眼睛,卻很快又平靜下來。
因為傀儡師正在火海中慘叫,並且捂著只剩一半的手臂來回翻滾。而他那正坐在桌邊的、現實中的身體,右臂處也突然湧出了鮮血。商成海心中一驚,然而還沒等他上前查清楚傷口,另一條手臂也開始了同樣汩汩冒血的過程。
傀儡師張大雙眼,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瞻、瞻明仙主!”
“說,誰讓你這麽做的?”司危握著淋漓滴血的劍,冷冷與他對視。
傀儡師心中駭然,司危的神識在這裡,那他現在理應也正在遭受著非人炙烤,竟還能面不改色地砍去自己兩條手臂……正這麽想著,忽然又覺得心口傳來一陣劇痛,低頭看時卻並無血冒出。他先是疑惑片刻,又猛然意識到商成海或許正在對自己現實中的身體下手,頓時咬牙切齒咒罵道:“是陰海都,商成海!他要,要殺我!他們正住在三千市的福馬賭坊裡,地下,整個地下都是他們的,還有彭循,也……咳咳!”
一邊說著,傀儡師的神魂已然消散無蹤,而四周大火也因為他的死而盡數熄滅。司危並不放心,他掌心放出幾簇靈焰,幽藍色的火海再度於神識內席卷燃起,將所有可能隱藏的邪靈都燒了個乾淨。
這場新的火對於鳳懷月來說,並不算太痛苦,他甚至還有些如釋重負的輕松。待司危出來時,人已經睡得四仰八叉,嘟嘟囔囔,看起來還做了個不錯的夢。
Top